第72章
天氣晴好, 日光在牛皮包上照出斜長的光影,也照亮了上面模糊不清的一小塊墨跡。
謝瓊動身往前走,卻沒有撿起地上的荊條, 而是彎腰去拾那地上的牛皮包。
蕭子騁臉色一變, 顧不得自己沒穿衣服,一把將東西按住。
他下頜緊繃, 聲音僵硬:“蕭子騁前來負荊請罪,任打任罵絕不還手,只是這一樣東西,謝將軍碰不得。”
謝瓊看也未看他,目光依舊落在牛皮包上:“滾開!”
蕭子騁沒放手,臉色也冷了下來, 大有她若是繼續搶就和她拼命的架勢。
兩人僵持不下,誰也不松手。
牛皮雖然結實, 但也經不住兩人持久地拉扯, 蕭子騁怒極:“謝將軍不要欺人太甚!”
謝瓊徹底失去了耐心, 一腳踹到蕭子騁胸膛。
衣袂翻飛,她沒收著力氣,毫不留情踹在蕭子騁心口。
蕭子騁只覺周身一麻, 抓著牛皮包的力氣驟然一松,眼睜睜看到牛皮包落入謝瓊手中。
“謝瓊!”蕭子騁額頭青筋暴起, 嘶吼出聲:“你不許碰, 聽到沒!”
他想要起身,但是身上那陣酥麻感還沒過, 根本站不起來。
謝瓊看也未看他, 斂眸看著牛皮包上已經模糊不清的字跡,顫抖著將包裹打開。
“謝瓊!”蕭子騁雙目猩紅, 仿佛是怒極,竟用腰間的刀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宋初姀心一緊,正想勸說謝瓊實在不行就將東西還給他,可一轉頭,便整個人呆住了。
看到謝瓊手上那塊熟悉的玉佩,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淚珠毫無預兆便滾了下來。
“阿兄......”
這玉佩正是宋桓常年戴在身上的那枚,當年宋家出事,兄長被流放前,她追去城外相送,趁著旁人不注意,將他隨身的玉佩塞給了他。後來兄長死訊傳來,她本以為這塊玉定被押送犯人的差役拿走了,怎麽都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
聽到她喊兄長,剛剛站起來的蕭子騁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謝瓊攥緊手中玉佩,緩緩看向蕭子騁,沉聲問:“你為什麽會有這個?”
剛剛還恨不得殺了她的蕭子騁回過神,氣勢瞬間便弱了。
他吐出一口血沫,先是看了一眼哭得上頭的宋初姀,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和這玉佩的主人是什麽關系?”
謝瓊一怔,指尖動了動,眉眼帶上一絲煩躁。
她與宋桓什麽關系?以前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但是如今,還作數嗎?
興許是不作數了。
這個結論令她有些不安,謝瓊撫上自己胸膛,只覺得那處空落落的。
“她是我嫂嫂。”
宋初姀淚跡未幹,用鼻音開腔:“她是我未過門的嫂嫂。”
她並未覺得叫謝瓊嫂嫂有什麽奇怪,只淚眼婆娑地看著蕭子騁,哽咽道:“你怎麽會有我阿兄的東西?”
想到什麽,宋初姀努力牽起嘴角,表情有些僵硬地問:“我阿兄...是不是還活著?”
蕭子騁幹裂的唇動了動,正要開口,卻聽謝瓊道:“進來說吧。”
周圍有太多人,有些話不方便在這裏說。
蕭子騁點了點頭,將刀杵在地上,一瘸一拐跟著她們往屋內走。
今日負荊請罪雖沒成功,可他卻也被打得不輕,光是胸口那一腳,估計又要養一段時日了。
屋門被關上,蕭子騁自己給自己倒了一茶水灌進去,等到幹裂的唇微微濕潤,方才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宋初姀與謝瓊。
他記得那個人死的時候拜托自己將遺物交給妹妹與未婚妻,他原本打算等天下大定的時候去建康好好尋找,卻不想他要找的人一直就在身邊。
他苦笑,只覺得這麽多年自己真是沒有長進。
心口和肩膀都傳來陣陣痛感,蕭子騁揩走嘴角鮮血,緩緩說起與宋桓有關的事。
“我祖籍中山,家中原本是當地有名的富商。光華三年春......”
光華三年春天是多事之秋。
南夏小皇帝沉迷酒色耗空了身體,效仿先帝尋求長生不老之術,自此妖道橫行,南夏國境之內,更加民不聊生。
那段時間,站出來勸諫之人如雨後春筍一般往外冒,可是結果卻都給小皇帝一怒之下給殺了個精光。
那年春天,朝中妖道想出了個歪門邪道,要一百個十五歲未嫁少女的鮮血煉制丹藥,若是練成便可長生不老。
可是受害少女何止一百個,各地官員為了邀功,紛紛挑選適齡女子送往建康。
“那年家妹正好十五,還雲英未嫁。”
蕭子騁說起當年的事情依舊恨得牙癢癢:“我們不從,便被知府尋了個由頭抄家流放。我被流放嶺南,走到徐州的時候,與桓兄成了一道,就此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