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季眠這回沒工夫跟系統道謝了。
他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看著面前神情狠戾的人。
那眼神執拗又坦蕩,絕不是一副準備認輸放棄的眼神,有幾分慌張,卻不是怕段酌,而是有點怕挨打。
誰他媽要打他了!?
段酌指節動了下,想到他方才放出的“連你一起揍”的狠話,卻被季眠當了真。
而某種意義上,他也的確動手弄疼了他,與打人沒什麽兩樣。
“哥……”季眠黑密的睫羽不住輕顫,語調莫名叫人心軟,帶著懇求的意味。
“……”
段酌與他的眼睛對視著,他的右手手腕還被輕輕抓著,季眠的手指有點涼。
他的手指慢慢松了,一身暴戾的氣息漸漸平復。
段酌動了下胳膊,季眠的手就跟著他的右腕一起動。
段酌不發一言,轉身往房門的方向走去。季眠仍抓著他的手腕,像個手環掛件一樣緊緊跟著他。
經過門口時,段酌偏頭看向賀海媚,笑了。
“謝了。”
“如果不是你,我還找不到伊彰。”
段酌的笑容實在反常,賀海媚被嚇到了,看見他靠近時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她余光瞥向地面上掙紮不起的丈夫。段酌方才那一下還是避開了主要部位的,伊彰壓根沒傷到內臟,但還是躺在地上不斷呻吟。
見到伊彰這樣的醜態,賀海媚眼底浮起幾分難以察覺到報復的快意。
*
小三輪車重新回到了段酌的木雕店門口,孫齊坐在季眠平日裏用的小馬紮上,看見兩人,用那只完好的手揮了揮。
然而,小三輪上的兩人皆是沒有對他熱情的招呼給出任何反應。
段酌冷著臉下車,季眠合上傘,緊隨其後從車廂裏跳出來。
“對不起,哥。我……”季眠跟在段酌屁股後面,一個勁兒地道歉。
段酌臉色愈發臭了,沒意識到他此刻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煞神。
孫齊愣了下,隨即意識到應該是出了什麽事,起身過來,佯裝兇狠地道:“大哥,臭小子又犯什麽錯了!?”
預感到自己要被揍,季眠把眼睛閉上了,“對不起哥,是我不好。”
“……”段酌被氣笑了。
賀海媚和伊彰都沒讓他這麽窩火。
“這、這是怎麽了?”孫齊瞪著眼,那只沒包紗布的手迅速解開褲腰帶,道:“大哥!我來揍!我替天行道!”
他拼命給季眠使眼色,大概意思是“我裝裝樣子,我揍得輕”。
像極了一個在大哥面前悄悄護犢子的二哥。
可惜季眠閉著眼睛,看不見他。
段酌也沒看見孫齊的眼色,聞言一腳蹬在他小腿上,鑒於對方還是傷員,沒怎麽用力。
“滾。讓你打人了嗎?是你能揍的?”
孫齊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腳,人有點懵。
段酌視線轉回季眠身上,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有說你做錯了嗎?”
“……啊?”季眠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
沒有嗎?
【沒有哦,他只說不松手就要揍你。】
【……】
段酌側過臉,一點都不想看見季眠那張懵懂迷茫的臉。
他聽了一路的“對不起”,此刻心情煩躁到極點。
在這小子眼裏,自己就是個不講道理、只會壓榨他幹活的混蛋嗎?
孫齊還是沒搞懂現在的狀況,甚至比之前還要懵逼。他不就在這裏坐了兩個小時嗎?世界怎麽忽然就變了?
隨即,三輪車後車廂裏兩幅被棉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木雕畫吸引了他的注意。
孫齊一怔:“欸,畫怎麽——”沒賣出去?
段酌看也不看一眼,只拋出一句“砸了”,眼睛定定看了季眠幾秒,轉身略過他徑直走進居民樓。
隨著入戶門關上的電子音響起,孫齊從一連串的驚訝中回過神。
“砸、砸了?”他看向季眠,“什麽意思,真要砸了?”
季眠視線從緊閉著的居民樓收回來,緩緩點了下頭:“嗯。”
這兩幅畫留下來,只會讓段酌覺得膈應。
是該要砸了的。
“行吧行吧。”孫齊嘆了口氣。
時代變了,他已經跟不上節奏了。段酌惜字如金,季眠又是個守口如瓶的,不愛講人家的秘密,從這兩人身上他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
他跳上車,用左手從車廂裏擡起其中一副木雕。木雕畫很沉,尤其這兩塊還都是比較大型的畫。
孫齊一只手使不上勁兒,搬得極費力氣。好不容易把畫從車廂裏擡出來,還要再找個重工具銷毀。
他找附近人家借了個錘子,左手攥著錘子的手柄下方,右胳膊用力夾著柄首。
努力砸了三四分鐘,畫是成功毀了,孫齊自己也被右手的傷疼得嗷嗷叫喚。
他喘著粗氣,實在不行了。
“季眠!”
季眠一直在店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砸,此時聽見孫齊喚他,便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