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犯顏直諫的申無宇

史上窮兵黷武的君主不在少數,但其目的卻大都各有不同。

就好像漢武帝窮兵黷武乃是因為匈奴當年實在欺人太甚,明成祖窮兵黷武乃是因為他想掩蓋自己殺侄篡位的事實。

而這楚王熊圍,他之所以要窮兵黷武,原因卻只有一個——時不我待。

似他這樣一個一輩子只心心念念想要以一己之力把楚國重新帶回巔峰的人來說,能夠重振楚國,讓整個天下都臣服於楚國,就是他的人生終極的目標。

但是,顯而易見的,無論是什麽樣的君王,又無論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窮兵黷武”對於其治下百姓而言,那都將會是一場災難。

乾溪,五萬楚軍駐紮於此。

楚王既然已經來了,那壓根就沒有要再回去的意思,即便是他自己也再回不去自己千辛萬苦造出來的章華台。

而當一眾跟隨其而來的卿大夫們還沉浸在前方大捷的喜悅中,只除了少數幾個人以外,卻沒人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就在前線傳來捷報後的第五日,楚王又突然宣布了一個令他們都感到猝不及防而又“極為振奮”的消息。

乾溪是個好地方,比起如今的楚國郢都而言,此地四通八達,乃是日後征戰四方、乃至滅吳的關鍵所在!

於是,楚王決定要遷都乾溪,並在乾溪再修築一處行台,名為“乾溪台”。

詔令從楚王的大營之中傳出,偌大的乾溪又再度沸騰。

楚國的這些個卿大夫們自是對楚王的這個決定趨之若鶩,紛紛表示附和。

畢竟,楚王若不大興土木,他們又去哪兒投機倒把,鉆空腐敗呢?

唯有申無宇,當他一聽到這消息,便頓是焦慮到不行。

此刻雖是官階卑下的申無宇,卻也顧不得這麽許多,竟是又直接直闖大帳,拜見了楚王。

“大王,如今連年征戰,國庫空虛,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又何來的勞役再築新城啊?”

“還請大王收回成命,養民為重,徐圖謀之!”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盡管李然之前才提醒過他,此刻不宜惹怒楚王。

可他還是來了,並且也沒有考慮要拐彎抹角的。而是以一番十分銳利的言辭,道出了他的諫言。

“一派胡言!”

“我楚國正值鼎盛,不過是再建一座新都,又有何妨?!”

“申無宇!休在此地危言聳聽!”

楚王不是很高興,但他也並未直接動怒,只是拂袖示意申無宇退下。

然而申無宇不但沒退,反而跪行著更近了一步,並再是一個頓首言道:

“大王!自大王即位,我楚國對外戰事連連,此番為破朱方城,更是已傾盡舉國之力。黎民百姓深受勞役之苦,本就已誤了農時。如今大戰既定,只宜安息養民,如何能夠再堪驅使?”

“此時大王欲再造新都,必惹民怨!屆時民力不堪,我楚必危啊!大王!”

再說實話這方面,整個楚國中,只怕也唯有申無宇可以與李然相提並論了。

只不過李然此時此刻並不想說實話,所以,這副重擔自然只能落在申無宇的肩膀上。

楚王聽罷他這一番話,原本英武非凡的臉龐頓時陰沉了下來。

“閉嘴!”

“下去!”

顯然,楚王也知其乃是善言,因此還是沒有把他怎麽著。

畢竟,他楚王又不是傻子,難不成當真分不清好壞忠良?

可是一向愛面子,虛榮心膨脹的他,既然已經提出了要遷都,那自然便是金口玉言,一字千金,絕不能改。

更何況,“遷都乾溪”乃是歷任先君都從未有過的壯舉。因此,此事在他看來,乃是關系到楚國國本的千年大計!

所以,雖然他知道,申無宇說的其實也都是對的,但他也絲毫不為之所動。

“大王!”

“商紂的教訓,難道大王忘了嗎?紂克東夷,遷都朝歌,從而引得天下大亂!”

“大王難不成是想要學他嗎?!”

不等楚王怒,申無宇竟是口無遮攔的先一步動了怒。

他義憤填膺的怒吼著,將心底早已堆積如山的不滿通通發泄了出來,臉上盡是說不出的憤慨與激動。

可他話音剛落,楚王便拍案而起,冠冕顫抖,怒色如雲。

“放肆!”

“來人!給寡人將這廝拖下去!”

聽得申無宇將自己比作夏桀商紂這等的暴君,任何一名有為的雄主,只怕都會忍不住暴怒。

楚王熊圍自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還是尚存一絲的理性,並沒有下令直接處死申無宇,卻只是命人將其拖下去。

“大王!大王今日若一意孤行,傷及國本,來日的下場必不會比商紂好到哪裏去啊!”

“我楚國數百年基業,便要葬送在大王的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