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兩可學說

鄧析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是非曲直,確實本就難有定論,而且站在不同的角度,也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門口處又來了一群披麻戴孝的人,看到院門大開,便當即是湧了進來。

當先的乃是一名孝子,只見他跪拜在地,請願道:

“先生,眼下有一件難事。大家都說先生極有智慧,所以還請先生能指點迷津!”

鄧析將李然等人放在一邊,起身將那個孝子拖拽起來:

“有什麽話只管說來,何必行此大禮?”

原來,這家人是淹死了人,卻被另一家撈去了屍身。這家人自然是要前往求屍,豈料撈到屍身的人卻漫天要價。他們固然亦是家庭殷實,但也覺得有些受不了這個價碼。

鄧析聽完,卻是玩世不恭的一笑置之:

“你們為何著急?得到屍身的人,難道他們還能賣給別人嗎?遲早不還是要賒給你們?”

這家人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紛紛道謝,感恩戴德的離去。

待他們剛走不久,卻又有一批人是湧了進來,原來卻是撿到屍身的那一家子。他們聽聞了鄧析是給那一家子是出了主意,便是特意前來興師問罪來的!

而鄧析見狀,卻又是笑道:

“你們也可寬心,他們又無有別處可以買到,既是無可替代的,那總歸還是要來找你們的!”

這一幫人一聽,亦是茅塞頓開,對鄧析千恩萬謝之後,這才離開。

鄧析以這一番詭辯之術斷案,卻是讓目睹這一切的眾人均是目瞪口呆,也不由得信服。

李然隨後開口道:

“先生這個處理辦法,看似不作為,實則是站在雙方的利益而說,最終誰都會沉不住氣,並以此做出讓步,實在是高妙得很啊!”

鄧析聞言,便是起了身,並來到李然的面前,將其再次是上下細細端詳了一番。

只因他見葉公對此人一直亦是景禮有加,故而也據此是猜出了李然的身份來:

“一直不曾互通大名,足下莫非便是名揚天下的李然李子明?”

李然客客氣氣的說道:

“名揚天下不敢當,不才確是李然。”

鄧析點了點頭:

“既然是子明先生,那麽析便再貽笑大方說幾句,還望先生賜教,析始終認為,‘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變’,這雖然容易被人說為我鄧析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但世人又有幾人知道能懂析之心意?!”

李然拱起雙手,作揖後是彬彬有禮的回道:

“還請先生詳言之。”

“正如周王伐紂,周王無罪,伯夷叔齊亦無錯!只不過是站的角度不同。而看待問題的是非就會不同,這便是世間所存在的真實。只不過,素來無人去辨明,故而於道統之上有所疏忽罷了。”

“既然,以是為非,以非為皆為常理,那麽又豈能避重就輕呢?所以,務必要重視此事方可啊!”

李然聞言,不由心悅誠服道:

“先生所言極是!”

“然而現在的君主,對同與不同的差別已沒有了辨別能力,根本就定不了是非對錯。於是,就造成了天底下的人皆是黑白不分,清濁難理的局面。這種情況其實已經很久了。”

“不誠心聞所未聞,不誠心見所未見,不用心去謀劃,又如何能達到預期?不用智慧思慮,就不能防患於未然。”

“所以作為君主,若心思縝密,料事如神,則臣下之人皆無貪腐之心。若其君只知道把民眾的耳目給掩塞住,總是用一套極為簡明的邏輯去武斷是非,那麽民眾終將會因為恐慌而震怒!”

(異同之不可別,是非之不可定,白黑之不可分,清濁之不可理,久矣!誠聽能聞於無聲,視能見於無形,計能規於未兆,慮能防於未然,斯無他也。不以耳聽,則通於無聲矣!不以目視,則照於無形矣!不以心計,則達於無兆矣!不以知慮,則合於未然矣!君者,思於匿影,群下無私,掩目塞耳萬民恐震。——鄧析《無厚篇》。)

李然聞言,不無由衷的嘆道:

“聽君一席話,勝活十載!先生真乃大才啊!”

而鄧析則是繼續說道:

“循名責實,君之事也;奉法宣令,臣之職也。下不得自擅,上操其柄而不理者,未之有也。君有三累,臣有四責。何謂三累?惟親所信,一累;以名取士,二累;近故親疏,三累。何謂四責?受重賞而無功,工責;居大位而不治,二責;理官而不平,三責;禦軍陣而奔北,四責。君無三累,臣無四責,可以安國。”

這些話的意思是,按照法律條文落實責任,這是君主應該做的事情,奉行法律是臣子的職責,臣子不得亂來,君有三種拖累,臣子則是有四種失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