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趙文子的容人之量

很快,李然便換穿了一身更夫的服飾,並讓孔丘和仲由都留在驛館內等待消息。

董安於則是先行離開,不多時,又有兩名更夫是進了驛館。其中一個到了房間,脫下衣服,然後趁著夜幕便是悄然離開了,而李然則是跟著另一個更夫是一起出到打更。

而孔丘對此,卻依舊是放心不下。

“仲由!你暗中跟著大人一同前去,以防不測!”

子路“諾”了一聲後,便是遠遠的跟著李然。只見他們兩個在夜幕中正常行走一陣,突然又進入一個拐角處,然後是進入一處屋內。

這屋子坐落於深巷之中,倒是一點都不起眼。而子路為防止行跡敗露,便只得是在遠處看著,不敢靠近。

李然則是跟著那個更夫進了屋內。那名更夫點燃了一盞燈,屋內頓時明亮了起來,李然眯了一下眼睛,卻沒有見到其他人。

但見那更夫徑直去掉了衣帽,朝李然是深鞠一躬,開口道:

“晉國上軍佐趙鞅,見過子明先生!”

這一幕,是大大出乎李然的意料,他沒想到堂堂晉國的上軍佐,上六卿之一的趙鞅,竟會扮成更夫的模樣來見自己!

這顯然也是董安於讓他如此做的。

一來,自是為了掩人耳目。二來也是為了體現他們趙家“務實不務虛”,肯為了大業而“屈降身份”的品質。

李然見狀,自不敢怠慢,便急忙還禮。

“未曾想到竟是趙上軍!李然失禮了!”

兩人一番見禮過後,便是互相打量起對方來。

他二人雖然此前便早就有了交集,但其實,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二人促膝入座後,趙鞅則是率先開口言道:

“子明先生賢名廣播,鞅早就想與先生相見,奈何卻是一直無緣。今日能與先生相見,實乃幸會。只不過,邀先生以此等方式見面,不免是有些委屈了先生!”

李然聞言不由的一笑。

“趙上軍言重了。話說上回於洛邑之內,確是李然失禮在先。彼時李然只因心情不佳,卻將趙上軍給拒之門外,如今回想起來,李然亦是萬分慚愧。後又聽得他人所言,原來李然的這條性命之所以能夠苟活至今,亦是因為得了大人的恩惠!李然在此,謝過趙上軍。”

李然說罷,便又是一個拱手作揖,以示謝意。而趙鞅聞言,卻是擺手道:

“先生不必如此,此前鞅入得洛邑後,之所以想見先生,鞅可不是去邀功的。而是希望先生能來我晉國,助鞅一臂之力!”

“先祖父在世之時,就時常與鞅提及子明先生,要鞅日後若得機會,一定要請得子明先生。說鞅只知武事,不善謀略,而子明先生乃謀略絕倫之人,故而我趙氏若欲重振,就非得子明先生不可。”

李然知道,趙鞅此時口中的先祖父,不是別人,正是趙氏的一代中興之主趙武趙文子,李然此前在楚靈王的虢地盟會上大放異彩,故而趙武才會對他是美譽有加。

然而,李然聞聲卻是不由長嘆一聲,並是搖了搖頭道:

“趙上軍謬贊了,李然實是愧不敢當。李然數次出仕,最終卻大都是不盡如人意。甚至是連自家性命都險些不保,然如今不過是一喪家之犬,不值得趙上軍如此重視呐!”

趙鞅聽罷,卻依舊是滿不在乎的回道:

“唉!先生此言差矣,鞅雖不才,卻也知姜太公昔日不為紂王所用,年七十有二才得遇明主文王。而百裏奚在虞國亦是碌碌無為,卻被秦穆公以五張羊皮換得,以致西秦大治,遂霸西戎!既如此,先生又何必過於在意這一時之得失呢?”

“更何況,鞅也不懂得其他,只知先祖父確是有識人之能的。先祖父在世之時,便要鞅務必請來二人輔佐,一人便是董狐之後,董安於。而另一人,便是先生您呐。如今鞅既已得董安於從旁輔佐,唯缺先生。”

“鞅雖不才,若先生不棄,鞅請求與先生一起共謀大事!”

李然聞之,不由大驚。

李然所驚訝的,並非是他居然會得趙鞅如此重視。

畢竟,面對像趙鞅如今這般的招攬,李然早就已經是姜子牙打妖怪,見怪不怪了。

他所驚訝的,乃是他的祖父趙武趙文子的容人之量!

因為他很清楚,當年的董狐,也就是董安於的先祖,可就是那個曾秉筆直書“趙盾弑其君”的史官!

而就是因為董狐的那一筆彪炳於史冊的“趙盾弑其君”,這一家族汙點,卻是為日後他們趙氏一族的“下宮之難”直接埋下了伏筆!

那為什麽要說這趙武趙文子是真有容人之量呢?

因為,要說他們的這一場“下宮之難”,他們趙氏可謂是經歷了一場滅頂之災,全族險些直接被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