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駟赤的大義

二人面對面坐定,李然則是與駟赤玩笑道道:

“呵呵,駟工正現如今可當真是悠閑呐!”

駟赤卻也是與他微微一笑,並是拱手回道:

“呵呵,只因兩年前,赤與公若藐志向不合,只得是離開郈邑在此隱居。若說悠閑,倒也是真是偷得幾分。”

隨後,駟赤卻是把目光投於屋外的宮兒月,然後又是笑道:

“但比起子明先生,赤還是有所不及啊!”

李然眉毛一挑,不由言道:

“哦?駟工師是何出此言?”

駟赤淡然道:

“久聞子明先生大名,卻在那一片杏林之中獨享清凈。赤不過一區區工師,既築得郈邑之後,功成名就,該歸隱的也就歸隱了。但似子明先生這般,如此的急流勇退,倒也是常人所不能為啊!”

李然聞言,不由是笑了起來:

“呵呵,駟工正這莫不是在指責在下?”

駟赤卻是搖了搖頭:

“這倒也不是,人各有志,先生既如此抉擇,我區區一工師,卻又如何敢對先生品頭論足呢?”

二人如此這般寒暄了一陣後,話風一轉,李然突然是端坐起來言道:

“如今魯國的局面,工師可曾知曉?”

駟赤聞言,卻是對此不置可否,只道:

“不知,赤這些年來只管在此隱居,種田養蔬,倒也悠哉,也無意是再讓那些事情給擾了心神?”

李然雖然得到觀從介紹,知曉了郈邑以前是有這麽一號人物。

而觀從在信中也是極力推薦此人,言及此人頗顯大義,且與侯犯之間的關系也是極為親密,當可大用。

但李然對此人卻並不了解,所以一時間也不便與他托心托底,只道:

“自古以來,能成大事者亦是多有寒士,難道工師不曾聽聞五羖大夫與鄭商弦高的故事嗎?”

李然所謂五羖大夫便是百裏奚,本是虞國大夫,後來晉國借道於虞國以伐虢國,順手也將虞國滅了,百裏奚就此成為奴隸,折轉各國受盡苦頭。

後來秦穆公以五張羊皮從楚國替百裏奚贖身,並拜其為上大夫。故而,其被稱為五羖大夫,而百裏奚也是不負眾望,內修國政,教化天下,恩澤民眾,使得秦穆公最終是得以“遂霸西戎”!

而鄭商弦高,其實也和秦穆公有關。當年,秦穆公為能夠逐鹿中原,準備是走崤函道,奇襲鄭國。

然而其行蹤卻是被鄭商弦高提前知曉,弦高以四張牛皮和十幾頭牛的代價,假意以鄭國的名義犒勞秦師。

秦穆公本是想要偷襲,發現鄭國早有準備,便索性是放棄了攻打。

要說他們這二人,原本都是所謂的寒門之士,但最終卻都立下了不朽的功業,以至於最終都得以彪炳史冊。

很顯然,李然這麽說,就是把駟赤與他們是做了一番比較。

駟赤聞言,卻是笑了笑,並是搖頭道:

“百裏奚乃為國士之才,赤又如何能比?而弦高乃家財萬貫,亦非赤所能比的。赤只是在郈邑擔任過工師,要論造城,赤尚可為之,若論其他的才幹,赤又豈敢是與他二人相比!?”

李然又笑道:

“駟工師此言說得,也未免是太過謙虛了。傳言當年駟工師為郈邑工師,負責營建郈邑,可謂是傾注畢生心血。所為的,乃是為報當年叔孫穆子的知遇之恩以及國之大義!”

“只是……奈何郈邑最終卻是為公若藐所竊,故而駟工師彼時便是憤而離去!此番節義,可著實是令人敬佩啊!”

駟赤一邊聽著,一邊看著李然,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子明先生雖是深居於杏林之內,卻原來也並非是真的在此隱退呐!此等區區小事,先生竟也能洞若觀火,實是慚愧,慚愧啊!”

這時,宮兒月從屋外叩門而入,是給李然和駟赤各斟了一盞水。

只聽駟赤是一邊看著水提,一邊是向李然問道:

“不知先生今日找赤,到底是所為何事?”

李然拿起了那一盞水,不禁是反問道:

“哦?子玉他難道不曾與閣下提及?”

駟赤只沉默了一陣,隨後說道:

“子玉此前已然是來過信了,言及如今郈邑為侯犯所掌控,而三桓與齊師竟是對其久攻不下。”

“子玉乃為赤之故交,況且此事於天下有益,本應出手相幫。然而,奈何赤和侯犯畢竟同僚多年,亦是深交。故而……此事畢竟有違朋友之義啊!”

李然聞言,卻是微微一笑,並是言道:

“呵呵,閣下雖識小義,卻恐失大節啊!”

駟赤聽得此言,不由為之一怔:

“哦?子明先生是何出此言?赤願洗耳恭聽!”

隨後,李然便又是說道:

“工師既是如此說,那麽然亦是自當明言。其實郈邑之患,可不僅僅是叔孫氏之患,而是天下人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