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棋勢與棋子

李然卻是微微一笑,並是端起手中的茶盞了茗一口,並是言道:

“呵呵,這上好的花茶,就得講究一個火候。若時間短了,難免留有一絲青澀。而要想這花茶純熟且飄香四溢,就非得是先以文火烘之,再以猛火攻之。”

“那公山不狃其實早在陽虎攝政之時,便已有不臣之心。自陽虎倒台之後,此人便一直據費邑以自重,其心思也是不言自明的。更何況,如今又剛墮了郈邑,有這一把猛火攻之,此人想必也是要沉不住氣了吧。”

孔丘聞言,不由是點了點頭:

“恩公所言極是,所以今日季孫斯特意前來尋我,說如今因為有郈邑的前車之鑒,公山不狃也是更為謹慎,季孫斯他也是無從下手了!”

而就在這時,範蠡前來通報,說是季氏家宰子路也來了。

子路一進來,也來不及歇息,便是開口道:

“見過尊師和先生,子路今日前來,乃是替家主前來。家主如今想要墮費邑,但是下得幾番家主之命過去,也完全奈何不了公山不狃!家主如今也是無有主意,特命弟子前來請策!”

只見李然是低頭沉思了片刻,又舉起茶盞喝了一口,並是言道:

“我聽聞,如今叔孫輒也同在費邑?!或許……可以在此人身上做些文章!”

“昔日陽虎在時,此人諂媚於陽虎,後來陽虎便欲以叔孫輒是將叔孫州仇是取而代之。之後陽虎失勢,叔孫輒便如喪家之犬,東奔西走,卻又遲遲不肯出奔國外,而是在三桓家族的主邑間是來回投奔!”

“由此可見,其內心深處,恐怕還依舊是惦記著宗主之位呢!”

孔丘聽李然如此說,卻稍稍是有些不解:

“恩公之意……難不成墮費邑的關鍵,乃是這叔孫輒?”

誰知,李然卻又是搖頭道:

“不!費邑的關鍵依舊是公山不狃!只不過,叔孫輒這顆棋子若能得以善加利用,則對於我們是大有裨益的!”

這時,子路奇道:

“哦?難道,這叔孫輒是跟先生有什麽往來不成?”

李然聞言,卻是嗤笑一聲,並是又搖了搖頭,以示否認。

子路見狀,不由是撓了撓頭:

“既如此,那先生又為何說他是乃先生的棋子?”

李然看了一眼身旁的棋盤,兩罐黑白石子是被打磨得晶瑩玉透。

只見他各自取出一枚,並是舉棋言道:

“對弈之時,貴在得其勢,如今既已得其勢,那我們便可因勢利導,引誘對方的落子方位,並以此法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如今,這隳三都的國策,便是這棋勢,而叔孫輒,便如同是對手的敗子!若能因勢利導,引誘其落於我們預料之中,那麽破局之機便就在眼前了!”

雖說孔丘所傳授的,乃是六藝,也就是禮、樂、射、禦、書、數,這其中並沒有棋弈。

但孔丘也曾說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以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所以他的弟子中,很多都是擅長對弈的,子路雖不精通,卻也懂得這其中的道理,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先生高見!只是……這叔孫輒又該如何利用?”

李然又是嗤笑一聲,並是胸有成竹的言道:

“如今既然公山不狃和公若藐一樣,都不肯出得費邑,且比公若藐是更為謹慎。而公山不狃不出,那麽費邑也就無從下手,既如此,不如便賣個破綻給他們,讓他們主動出擊!前來攻打曲阜!”

孔丘縱是聰敏,也一時難以想明白李然此言中的關竅。

“反倒讓他們攻打曲阜?這不免是有些不切實際吧?”

只見李然將棋子置於棋盤之上,並是言道:

“所以,才要利用好叔孫輒這顆棋子啊!叔孫輒既然還在那癡心妄想,而公山不狃卻又只肯據費邑以自重,如此舉動,很顯然與叔孫輒的心思是背道而馳的!”

“叔孫輒肯定希望可以大幹一場,他的目的乃是一希望能夠火中取栗,於大亂之中取代叔孫州仇的家主之位。而他若是一直只待在費邑,又如何能夠成事呢?”

“所以,如果讓叔孫輒覺得這一目標是觸手可的及,那自然就會從旁是慫恿公山不狃一起冒險一試!公山不狃若是真的上了鉤,只要其出了費邑,那便算是直接破局了!”

孔丘聽罷,不由恍然大悟,並是說道:

“恩公此計甚妙!恩公其智實在是讓人佩服。丘此前也是絞盡腦汁,也未能想到這一點!”

而範蠡,這時卻又開口道:

“只是……要做到這一點只怕也是言易行難啊。縱是有叔孫輒這枚棋子,但畢竟公山不狃也是謹慎小心之人,若想要引誘於他……除非是此舉在他看來也確是有機可趁的,要不然恐怕也絕難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