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原件

無邊無際的風雪在廣袤的冰原上肆虐,猶如覆蓋上了一層灰白的濾鏡,將魔鬼們的身影遮掩。

呼嘯冷冽的狂風中,希爾微笑著張開雙手,就像一位在舞台上表演的藝術家,將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展現給他的觀眾們……別西蔔與瑪門。

“真美啊,不是嗎?各位。”

希爾仰起頭,熾白的風暴近在咫尺,咆哮的雪塵鋪天蓋地,它們不止掩過了交戰的戰場,還順著崩潰的裂隙,如火山噴發般湧入物質界內。

漫天飛舞的雪花,像是天空灑下的純凈之淚,卻又帶著冷徹骨髓的寒意,這股寒意無情地覆蓋在王權之柱上,讓原本就高聳而威嚴的龐然大物更顯冷峻。

那些在王權之柱上宛如蛔蟲般蠕動的血肉們,也在這鋪天蓋地的風雪中無處可逃,它們被迅速凍結,身體變得僵硬而冰冷,最終凝固成了一座座猙獰的雕像。

“確實很美。”

瑪門也仰起頭,注視著。

王權之柱已經算是驚駭世間的宏偉造物了,可在這貫天徹地的熾白風暴前,它顯得格外渺小,就像大海之上被海浪吞沒的巨船們。

萬千的流光穿插在風暴之中,王權之柱的刺目猩紅不再,它變得模糊不清,覆蓋上一層層無法融化的灰白。

在秘源的震怒下,原本由希爾撕裂的以太裂隙進一步地擴大了,此刻他們能清晰地透過這不斷延展的裂隙,窺探到物質界的種種。

王權之柱不斷地塌陷下沉,連帶著周遭的血肉大地也一並墜入以太界,風雪噴湧而出,卷動著物質界的烏雲。

皎潔的月光越發稀薄,直至陰雲再次匯聚起來,變成無法突破的鐵幕,遮蔽了所有的光。

“然後呢?希爾。”

瑪門將視線重新放回希爾的身上,不屑地說道,“這一點我確實沒想到,你居然能想到用這種方式、用這無數的靈魂,來嘗試促使秘源誕生自我的意識。”

“可你我都明白的,希爾,你這只是無用功。”

歷經了剛開始的心驚與震撼後,瑪門回過神來,令秘源誕生自我意識,進而加入這場紛爭,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但問題是,秘源沒那麽容易誕生出像魔鬼們這般自主的意識。

即便希爾儲存了如此大量的靈魂,但要明白,就算沒有希爾的儲存,他們也會回歸於秘源之中,這是每一位凝華者在死後應履行的血契。

瑪門嘲笑著,“僅僅是這些的靈魂還不夠的,最多是稍稍加快了一下秘源誕生自我意識的進程罷了。”

冷徹的風雪掠過瑪門的身體,在他的身上覆蓋上了一層層的白雪。

魔鬼的力量激蕩、異化,瑪門的膚色變得蒼白了起來,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自皮膚下浮現,但它呈現的卻非是血色,而是一道道光都照不亮的漆黑。

黏膩的焦油自瑪門的雙眼中滲出,他厲聲道,“所以,最終還是我們贏了啊!”

聲音回蕩在咆哮的風暴中,猩紅的血色符文再度顯現,猶如一道拔地而起的光柱,別西蔔默默地站在瑪門的身後,隨著瑪門的全力以赴,兩枚血色的符文也在她的身後靜靜地佇立著,散發著禁忌壓抑的力量。

瑟維斯的倒下後,別西蔔失去了她的受冕者,代價慘痛,但收效也很顯著,瑟維斯幾乎消耗光了秩序局在王權之柱內的全部力量。

錫林與艾伯特接連倒下,萬眾一者解體,就連伯洛戈也陷入了死亡狀態,唯一能具備行動力的,也只剩下了帕爾默與耐薩尼爾。

耐薩尼爾身負重傷,本就不剩多少戰鬥力可言了,帕爾默則僅僅是一位守壘者,他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

在這最終的棋盤上,希爾的已經用盡了他的棋子,所剩無幾,唯有他的自己。

瑪門幾乎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也是在這前夕之時,無比謹慎小心的無言者,才選擇化身唯一,獨享著以太池,就此戴上那至高的冠冕。

“你還有什麽手段嗎?希爾,盡管展現給我看吧!”

瑪門大聲嘲笑著,欣喜若狂。

希爾並未受到瑪門言語的影響,整個人依舊是那副鎮定理智的樣子。

轉過頭,希爾望著憤怒的秘源,正如瑪門所言的那樣,即便萬眾一者解體,無數的靈魂歸於秘源,也只是加速了它誕生意識的過程,未能讓它真正意義上地產生出自我。

“瑪門,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啊。”

希爾微笑著嘆息道,“所謂的人啊,是有著名為執念的東西的,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即便是死了,這股執念依舊會殘留在他的靈魂裏,如同那回響一般,難以化解。”

瑪門搖搖頭,“然後呢?”

“然後……然後這無數的執念將匯聚在一起,成為思緒的第一朵火花,引燃黑暗的第一把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