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欲望的局限,原罪的詛咒。

大裂隙肆意延展,猶如爆發的火山口般,咆哮的風雪滾滾上湧,鋪天蓋地,茫茫的雪塵將世界遮蔽成了徹底的灰白。

王權之柱就像插在這風雪火山口的高大建築,轉眼間,風雪就快要將其完全覆蓋,並且隨著王權之柱進一步地向大裂隙內沉降,遠遠看去,周遭那猩紅的大地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裂隙內的幽藍,以及在這光芒之下那模糊不清的廣袤冰原。

在這搖搖欲墜的絕境之中,帕爾默反復地深呼吸,任由寒冷的空氣刺痛了呼吸道,也不肯停下。

這樣大口喘息了數次之後,帕爾默的理智才像是勉強鎮定了下來般,他又咽了咽口水,接著望向不遠處的敵人。

咆哮的風雪中,頭戴冠冕的存在靜靜地佇立著,即便他的身影被風雪所模糊,可那頂光鑄的冠冕依舊閃閃發亮,光芒沒有絲毫的衰弱。

帕爾默試著攥緊手中的細劍與匕首,從其中汲取那麽些許的安全感,可任由帕爾默如何緊握,他能感受到的唯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海量的以太在這絕境之中靜默地湧動著,伴隨著冠冕的閃爍,耀眼的弧光纏繞在那模糊不清的身體上,他從容地蕩開了風雪,在自身的周邊創造出一片絕對的凈土。

充盈著光芒的眼神無情地向帕爾默投來,帕爾默就像被狩獵者盯住的獵物,渾身動彈不得,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帕爾默臉色蒼白,艱難地開口道,“結果讓你成為了最後的贏家啊……”

無言者靜靜地佇立於帕爾默的前方,他那從未有過表情、宛如雕塑般的臉龐上,罕見地流露出了一副淡漠的笑意,眼神空洞輕蔑,目中無人。

萬眾一者解體、錫林與艾伯特戰死,就連伯洛戈也被其瞬間斬殺,眼下,在這王權之柱內,再也沒有什麽存在能夠威脅到了無言者了。

帕爾默再次感慨著,“真是狡詐至極啊。”

看樣子,無言者很早就具備了晉升為受冕者的力量,但他在掌握了這份力量後,卻沒有被力量的狂喜沖昏頭腦,而是保持著絕對的警惕。

無言者的警惕是對的。

隨著紛爭的逐漸激烈,魔鬼們要麽退場,要麽重新站隊,彼此愈發強烈的威脅感,才令他們罕見地團結在了一起。

如果換做聖城之隕時期,一旦無言者暴露自己具備受冕者的力量,那麽那一日毀滅的就不僅僅是所羅門王·希爾與他的神聖之城了,其他的魔鬼絕對會摒棄前嫌,圍攻無言者,徹底將其無力化,杜絕受冕者的可能。

帕爾默不由地回憶起,伯洛戈曾對魔鬼們的形容。

“他們就像一群溺水的罪人,於波濤洶湧中痛苦掙紮,內心懷揣著對救贖的深切渴望,然而,這份渴望卻又帶著一種自私的執著。

他們希望自己是唯一的獲救者,每當有血親即將破水而出,觸及生的希望,他們便會伸出絕望之手,緊緊纏住對方,無情地將其重新拽入深淵。

在這無盡的苦難中,他們找不到解脫的出路,於是只能相互拖拽,共同沉淪,在這痛苦的海洋中一同掙紮,享受著共同的苦難。”

無言者晉升受冕者的前提,是自身具備唯一性,不再有任何一個殘留的復制體,也唯有這樣,無言者才能獨享整座以太池的供給。

可獲得唯一性的同時,也意味著,無言者不再是不死之身,他將被賦予死亡的特性。

因此,無言者有、且僅有一次暴露自身受冕者力量的機會,他必須謹慎選擇自己的出場時機,既不能被強敵們圍攻,又要想辦法維系著最後的勝利。

無言者成功了,光鑄的冠冕釋放著威嚴的光芒,所有瞥見的生靈都將受到了那絕對之力的拷打。

帕爾默整理著語言,爭取著時間,“我還以為你們魔鬼之間,還能稍稍內鬥一下的。”

其實,帕爾默也不知道自己爭取時間有什麽用,戰爭已經進行到這種地步了,還能有什麽轉機呢?

但……但就像帕爾默成為債務人的那一日一樣,別看帕爾默一直是這副慵懶隨意的樣子,但在真正的關鍵時刻,他往往才是那個不服輸的人。

就像一位窮途末路的賭徒,除非莊家砍下帕爾默的頭顱,不然只要一息尚存,帕爾默仍想著扭轉頹勢的辦法。

“怎麽會呢?”無言者開口說話,聲音卻是瑪門的音調,“我和別西蔔早就達成了協定。”

帕爾默低聲道,“這樣嗎……”

瑪門向別西蔔讓出了阿斯莫德的權柄與原罪,作為代價,別西蔔默許了瑪門的這些小心思,令凝漿之國成為遭到打擊的主體。

“說來,比起伯洛戈,你才是那個總令我感到意外的人啊,帕爾默。”

無言者開口嘲笑道,“無論什麽樣的險境,你總是能幸運地活下來,我知道你有著別西蔔的恩賜,可即便這樣,你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