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是一局

如同當初在李旻面前力保楊廷和一樣,

朱厚照也不會允許一些個文臣嘴巴張一張就動他身邊的人。

否則,太子說的話好不好使都得問過吳大人。那還得了?

這是一種政治敏感性。

在不關鍵的地方,他是可以低頭的,比如皇帝叫他跪下,或者叫他當面給吳寬道歉,這都是可以的,說兩句‘我講話過分了’這種沒什麽要緊。

但是處理張永,他是絕對要鬥爭到底。哪怕皇帝真的答應了,他也要全力力保。

什麽樣的領導最受下屬擁戴他還在摸索中,

但什麽樣的領導最受下屬討厭他是切身體會的:便是有好處自己上,有壞處叫下屬給他頂包的那種。

遇見一次就想捶一次。

而且這個坑跳下去就很難再出來,因為你幹過一次,你怎麽保證你不幹第二次?

但反過來說,真的展現了這份擔當,收獲也是巨大的。

此事過後,太子在眾人的形象就不一樣。

張永選擇跪在殿前也是自發的行為,沒有人叫他去這麽做。

朱厚照回到東宮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還覺得很奇怪。

甚至秋雲等人也都專門在等他,眼神之中更加敬仰。

“張永,你這是來的哪一出?不是沒有人罰你嗎?”

張永深深叩頭,“殿下,奴婢有所請,還請殿下答應奴婢。”

“這倒有趣了,你不來感謝我,怎麽還跟我提要求了?”朱厚照倒沒有惱火的意思,他自信張永會對他死心塌地,只是有些奇怪。

張永跪得直直的,臉上也全是肅穆認真:“殿下是尊貴之軀,至關重要。以後若再有如今日一般形勢兇險的時候,奴婢懇請殿下不要替奴婢說話,有些事就該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去受著,不然什麽都要殿下頂,那我們這些人還有什麽用?”

“有你這一番話,總算沒有辜負我的心思。”

“殿下!”張永看太子還是一副聽了就算,壓根沒打算做的樣子,不禁有些著急,“我張永也算是識了字的人,有些道理我是懂的。自古以來就沒有主人替下人,只有下人為主人。否則尊卑何在?我這心裏也實在難安!”

“起來吧,不要再跪著了。”

“殿下!”張永喊得更加大聲,而且結結實實的腦袋砸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朱厚照轉過身來,“不過本宮做事自有本宮的道理。我要的人不是為我頂包的,是為我辦事的。往後你只需記住忠心勤勉,實心辦事,無需顧慮其他。當然,若是不按我的旨意辦或是辦砸了事,我一樣會嚴懲不怠。”

“還有什麽話要說?”朱厚照看他還是不動,催促了一聲。

“沒有了!殿下英明!”張永大聲喊道。

“叫什麽,我沒聾。關門,進來!”

“是!”

這時候,秋雲也趕緊端著茶跟進來。

朱厚照詢問:“對了,劉瑾怎麽樣了?”

“劉公公應該好了大半,想來不久之後就該恢復了。”張永簡單答道。

劉瑾這個人還是聰明的。

至於他這句話,其實也是一種政治話術,

對於這些做下人的,尤其是侍奉在身旁的人,在他們不在的時候,主人一句不提和提過哪怕一次都是不一樣的。

不過他考慮的不是對劉瑾是打壓過度這一層,他那個品性,不嚴一點就要上天了。

他考慮的是今天這碼事,

在旁人看來張永在殿下心中的位置太高了。

等將來傳到劉瑾的耳朵裏,如果他朱厚照不提上這麽一嘴,指不定那個心性狹窄的家夥就會因心裏不平衡而起什麽怨恨之心,到時候和張永惡性爭鬥也說不準。

“殿下,喝口水吧。”秋雲在邊上等了半天。

“唔,好的。今日和吳詹事,真是費了不少口舌。”

“奴婢們都聽說了,殿下威武。”

再威武那也是過去的事了,人要向前看。

朱厚照在考慮李廣,

“張永。”

“奴婢在。”

“這幾日,你去和人說,我想置辦一所醫學宮,用來招收一些貧家子弟,教授醫術。這樣可以為那些人尋一些謀生的路子,與此同時大夫多了,百姓看病也更加方便。”

張永一愣,“殿下,奴婢……”

“你說。”

“百姓無法看病的症結其實不在大夫的數量,而在於他們本就無錢醫病。”

“我知道。”

“那殿下……”張永不理解了。

“這是為了李廣。”朱厚照摩挲著手指,在殿裏一邊踱步,一邊緩緩講述,“我出宮微服,說是有錯其實是也是講得通的,漢成帝、宋徽宗的例子不假。不過我堅持出宮,主要是放松心情,次要則是為了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