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可不是我太子欺負人

周經是牛脾氣一個,所以也不怵,“掌管天下錢糧是臣應盡職責。如殿下所說,若這幾個涉案的縣明年的錢糧不能增長,臣願脫下管帽、官袍,自縛於君前,領罪謝恩!”

“好!這便是我給周大人的一句軟話,你若是這幾個案子涉及的田地能條理清楚的還給百姓,不鬧出新的亂子,一年之後繳納的錢糧增長,本宮便認了你周尚書忠臣、能臣之名!”

這時候一向考慮周到的李東陽說:“一縣之田或有數萬頃、數十萬頃,如今涉案的民田不過千頃,若是有個天災,怕是也難……”

朱厚照接話說:“李閣老不必擔心,本宮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有天災,自是不會再追究周大人。至於這第二句話,則是要硬一點。”

他又面向弘治,“父皇,兒臣與大臣們爭了幾次了,兒臣奇怪,怎麽在文華殿教得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一旦爭起來又從來沒有為民說過什麽?便是最初吳先生說太子的聖德重於民,接著為了王越之事,周大人非要說王越是李廣的黨羽,這同樣是棄邊關百姓於不顧,韃靼的兵一來,沒有得力之人,他們要怎麽辦?這次也是一樣,馮家老父眼看滿門被滅,卻無人提及,失地的百姓……兒臣真是不知說什麽才好,哪一位被官員奪了土地的百姓會關心本宮是不是設局而誅?”

“因而,兒臣以為,往後臣子們再與兒子爭,那麽至少事情要實,不要爭來爭去對百姓沒有一點意義。所以這也就是我要對周大人說的第二句話,雖不如剛剛的聲音大,但其實很重。往後你周尚書再與本宮爭,可以,但如果不是為了百姓,那麽本宮一概不聽、不理、不答。”

先講清楚,這可不是我太子欺負人。是真的不想搭理你。

周老大人一聽,這話實在重得他不能接受。

自己辛苦努力大半輩子,到最後竟無一件對百姓的好事?

所以說重,這是真重。

“殿下的意思,是說臣今日所奏之事,竟一點也不重要,對百姓更是毫無意義。可殿下是否想過,若是朝堂不穩,下面自然亂象叢生,到那時自然是對百姓危害無窮。”

朱厚照想說的便是這點,“周大人,你這個話放在任何一件事上都可以這麽講。”

“殿下何意?”

“便是你們眼睛總是盯著我們父子,稍有不對,都可以用上你剛剛說的理由不是嗎?今日讀書不認真了、明天起得遲了,或者輟了一日朝,或者錯殺了一人……朝局不穩、亂象叢生,便是這天下所有的過錯都是因我們父子二人?旁的不說,這次你戶部的那兩個貪官,徐朝、費高,他是在你周尚書的手底下,他們貪那麽多土地時朝局應也穩當啊,那又是因為什麽?是本宮孝順不及,上天又有懲戒?總歸是沒有你周大人的錯是不是?”

說到這次戶部的事,那也是周經的痛腳了。

其實如果是個現代人,朱厚照一句話就和他講明白:就是你們不要老是意識形態掛帥,能不能實事求是一點?

哪怕為國家多種一石糧食都行,天天都在爭這些有的沒有的。

“殿下此言差矣……”

朱厚照擡了擡手,“這樣吧,周大人,有什麽我們來日再論,本宮剛剛說了,君前要論些老百姓真正關心的事。父皇覺得如何?”

弘治當然是不會有什麽疑問,本來這些人來之前他已經和太子在商量了,剛剛也說了,既然閣老門都在,那麽其中許多的細節也該定了策略,這樣也好下面人幹活兒。

“準奏。劉閣老、李閣老、謝閣老?剛剛太子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這些田地要怎麽個分法?其中會不會涉及其他的案子,涉及了怎麽辦?以及農具、種子等等諸事項,今兒便在這裏議個辦法出來吧?”

皇帝這樣說,內閣自然是領旨了。

就是周經一下子傻了眼,

太子一開口就是民為貴、說什麽老百姓真正在乎的事,

搞得他這個戶部尚書成了不在乎老百姓死活一樣的人似的。

這就是個陽謀。

李東陽心想,太子總是會占住大義,若是周經這會兒繼續糾纏不清、刁蠻無理,那麽罪名就是妨礙朝廷為民辦事,

這種罪名誰敢擔?

大明朝的官員不怕被皇帝罵幾句,但很怕在輿論場上馬前失蹄。也就是儒學中所講的,可以失命,不可失名。

所以說周經就是再憋屈,那也只能憋著,被欺負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帝和內閣現在開始辦‘正事兒’了。

哎呀呀,老頭兒這一下給氣得不輕,怎麽我的事連正事都算不上了?但是他又不能繼續說,可真是難受死了。

所以那一張老臉氣得是紅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