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本宮還殺不了幾個貪官?!

最後的話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李東陽和謝遷早前就在私下裏議論過太子,都知道以當今太子之才,將來必是英斷之主,再看今日之處置,便只有四個在在心中:果然如此。

周經上一次也領教過了,

或者說現在京裏的大小官員都知道,東宮是極善辯之人,

說句不好聽的,他哪怕是錯的,都有本事給說成對的!

但周經也以為,這世上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一切都不在於嘴上功夫。

他也不是浪得虛名之人,怕死而不諫,那便不是他周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要殺臣,臣自會免冠謝恩!不過殿下,微臣也正要請教。曾奇曾大人何罪之有?錦衣衛為何也抓了他?”

嚯,朱厚照這是沖著自己來了。

看樣子,就是等著他這個太子說話呢。大概心裏怨的也是他吧?說什麽算計之心也是指他吧?

朱厚照本來有更好的回話:便是不跟著他的節奏走,打亂他,掌握主動,那樣要不了多久必辨得他難以自圓其說。

比如說‘錦衣衛辦案,還要向你一個戶部尚書解釋?’之類的。

但他現在也有點怒火,興起了意氣之爭的念頭。

所以便也沒有猶豫,就順著他的話答:“抓他又怎麽了?他兒子犯下如此罪行!若是按照殺人償命論,本宮不僅要抓他,還要抓他全家!現在留他一命,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可曾大人事先並不知情!”

“你怎麽知道曾大人不知情?”朱厚照真是奇了怪了,這幫文臣到底私下裏互通有無到什麽程度,“錦衣衛抓人、審案、定罪還不到三天,你一個戶部尚書竟了解的如此清楚?再者,你能講出這句話,必是知道曾奇的兒子所犯的罪行,這樣一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你不去口誅筆伐,反要為了曾奇到乾清宮來質問於本宮?!”

“呵,說起來,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昨天還叫我給臭罵了一頓。”朱厚照也不再客氣,“工部左侍郎曾奇的兒子,橫行鄉裏,已經到了滅人全家,掠人數代財富的地步。

我問他為什麽現在才抓,他說曾大人地位顯赫,且對自家兒子犯罪的事實並不知曉,好。我又問他那曾奇的兒子抓了沒,他說已經派人去了!什麽叫已派人去了?那不就是先前還沒抓?!真是荒唐,真是可笑!我大明朝出了這樣的事,朝中那麽多重臣、上上下下竟都沒有人提!非要等本宮這個太子去問了才知道此案要辦!”

“先生們每日在文華殿教我什麽叫仁,仁便要先有憐憫之心,你們家中即便不是大姓,也都子嗣眾多,馮質的父親是何心情,你們想過沒有?周大人端的是仁厚君子啊,真是懂得朋友之義,也敢‘仗義執言’,可但凡你體諒一下馮老父親的心,都不會問出曾奇何罪之有的話來!”

砰!!

朱厚照狠狠跺著地,真真是憤怒已極,指著這麽一幫人,“還有你們!從入乾清宮到現在,你們可曾有誰為馮質的老父親說過一句話?怎麽?因他不是工部左侍郎是嘛?!民為貴是假的嗎?!”

不怪他發脾氣,真的很令人生氣。

一個家都被毀了的老人家,你們不幫他說話,還要問曾奇有什麽罪。

媽的,沒罪勞資都想宰了他!

所以說這種事情和發不發明蒸汽機有什麽關系,天天這樣搞,什麽機都要失去人心!

太子一連串的話,若是他們還算是留名於後世的名臣、賢臣的話就該愧疚於心!

老實說,這幫人確實沒這麽壞。

所以乾清宮裏一時陷入了某種沉默之中。

當然,從周經的角度來說是憋屈的,他知道如果每次都這樣搞下去,那皇帝處理政事的風格就該慢慢變成是太子的意志了。

這也就是劉閣老當初擔憂的,太子聰慧,陛下又寵太子過甚,往後大明朝的家就是太子當。

“啟奏殿下……”沉默之後,謝遷回話,“曾奇兒子所犯的罪行理當按大明律法懲處。不過我大明朝,也不應冤枉無辜之人,如此方能彰顯陛下、殿下之聖明。”

“沒有人冤枉他!這就是他還活著的理由!你們也要管好自己的親屬!去年冬天,我頭一次出宮就撞見的紈絝子弟當街欺負女孩,那是誰家的兒子?還不是我大明朝官員的!不要在乾清宮說著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轉過頭卻又默許自己的孩子去欺負黎民百姓!”

“臣等遵旨!”

他們這四個字一喊,局勢就還在掌控之中。

弘治皇帝慢慢緩了過來,但他還是心中惱怒於周經,指著他說:“現在你還說朕有失於君子之道嘛?!”

周經趴伏在地上。

已然開始流淚,“回陛下。臣的諫言並非有意不敬君父,實是心中憂懼如焚,臣是擔心,若依此治國,則臣子必日日防備於君父,君父也會日益猜忌於臣子,終有一天君臣相疑,那樣朝局不穩,天下又如何能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