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非運司之過

大明朝的鹽官體系是在重要的地方設置都轉運鹽使司,除了兩淮、兩浙,還有長蘆、河東、山東、福建,而在邊疆地區則設置鹽課提舉司,共七個,分別為廣東、海北、四川、雲南,其中雲南一個地方就有四個鹽課提舉司。

運鹽使司和鹽課提舉司分管數量不同的鹽場、批驗所等衙門。

其中當然還有更復雜的內容。

但大體上,朝廷就是通過這樣的鹽官體系來管理全國食鹽,而鹽引也是從這些機構裏出。

如今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查出這種貪腐案,其余的運鹽使司和鹽課提舉司其實也不必再查了,能有一個好官都是算是在沙子裏淘到金。

兩淮鹽場搞成這副模樣,也是丟盡了朝廷的臉面。

皇帝對此龍顏震怒,但再怒,也不能夠就不要這個衙門了。

自內閣而下,六部九卿和科道言官都給這‘任性’的舉動嚇了一跳。

朱厚照連翻了幾個奏疏,都是啰啰嗦嗦說一大堆的。

尤其禮部的幾個老官僚,更是不能夠接受這種‘離經叛道’。

皇帝本來是在聽秋天的科舉相關事務安排,確定主副考官,以及代替皇帝祭拜孔廟的人選等等,這些在朱厚照看來不是實務,不過身在這個時代,有些流程還是要走的。

不能夠覺得祭祀孔廟沒用,就不派人去了。

這些倒還好,像林尚書因為接觸皇帝多了也沒多講太多,

就是禮部的一些老學究,滿心滿意的向他進諫,開口必稱祖制、動蕩之類的詞,

朱厚照給他們說的腦袋疼,

“大明朝的鹽法自洪武朝到今天,又不是一丁點兒都沒改過,你們難道能說今日鹽法和洪武年間完全一致麽?不合時宜的一些制度,進行必要的調整是朕登基以來一直堅持的一點。而改的好與不好,不在朕的口頭,也不在你們激烈的陳辭之上,其要害是要看施行下去效果如何。”

“你們都是朝廷的老臣,也算久讀聖人之書。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道理,朕這個年紀也不適合教你們。現如今,兩淮運司已成了貪腐的溫床,百姓、灶戶莫不受其害,這麽個東西,留之何用?”

禮部兩位侍郎都跪在皇帝面前,

他們白發蒼蒼,眼袋深重,看體態叫一個老邁,據錦衣衛回報,曹、劉兩位侍郎平時並不為禍,只不過也就是熬資歷上來的,靠著文壇上的名聲抑或是親族的護佑,總歸是得了個高官,反正做做平日常規的事情也沒問題。

“陛下,老臣有肺腑之言,瀝血上奏。”

朱厚照深深看了眼這個瘦削長臉老頭兒,“曹侍郎有話就說,朕雖然得了嚴苛之君的名頭,但若真是因言獲罪的君王,大明朝堂早該為之一清了。”

這話說的有些怨言。

皇帝的許多為政舉措不被理解,也強推一系列命令,甚至殺了人,這多多少少都有些影響。甚至錦衣衛也會給朱厚照奏報,有些不得意的官員私下裏常有‘怨婦之言’,有的時候還不夠敬重,實在可惡。

但朱厚照並沒有下令嚴防死守,除非這些人開始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搞。實際上,殺了這麽多人,又怎麽會有完全的好名聲?只不過皇帝確實也勤政愛民,所以一樣也有認同他的臣子罷了。

所以如今的情形就是,皇帝有怨氣,大臣一樣有怨氣。曹侍郎顫著聲、叩著頭,淒聲問道:“陛下精通馭臣之術,那馭民之術呢?!”

朱厚照雙眉一沉,

“此話何意?”

“民強國弱,民弱國強。治國之道,首在弱民。先秦時更有馭民五術,愚民、弱民、疲民、貧民、辱民。陛下寬仁愛民,臣等皆知,只是天下有良民、奸民之分,而陛下皆待之甚厚,由此民強而國弱……”

“曹侍郎,”朱厚照直接打斷了他,“馭民五術已經是商君時的話了,豈不聞太祖皇帝所說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你說的貧民、辱民,難道不是違背祖制?”

姓曹的還要說話,

但朱厚照阻止了他,他能講出馭民五術,便代表許多話其實都說不到一起。再說下去就是相互爭執,那便沒有意思了。

其實正兒八經從統治者、壓迫者、剝削者的角度來說,這五術並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似清朝便有所謂的三十三兩白銀的政策。

就是說一個老百姓平均一年的花費在三十六兩白銀,而朝廷通過各種方式限制百姓收入,使其在三十三兩白銀左右。

這樣餓不死、強不了,而且看似還有希望。那普通百姓就只能從年頭忙到年尾,生活的幸福滿足就在3兩白銀的差距之間,但終其一生都只是駱駝祥子,拉了一輩子黃包車,都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

後來所謂的坊nu,也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