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抓人

江同祖被皇帝訓斥罷官,已經是弘治十七年的事了。

當時的朱厚照還是監國的太子,而且他自己都具體忘記了當時因為什麽事兒訓斥的江同祖。

不過那個時候和現在的朝堂在氛圍上很不一樣。

那會兒清流之士極多,朱厚照又屢屢在浙江貪腐窩案、馬政等問題的處置上手段過重,因而各類勸諫的聲音可以說是充斥著朝堂。

這和現在許多人天天揣摩聖意、睜著搶著當下一個顧禮卿、下一個宋衡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朱厚照怎麽辦?

也只能接連的去駁斥這些禦史,碰上激烈的,那麽就是革職去官。

這其中有許多人並無特別大的過錯,要說有錯就是反對的太過激烈,可在他們自身看來,臣子奏諫乃是該有之職責。

這樣兩方自然就碰上了。

其實離得近的高官還好,特別是那些年輕又見不到太子的官員,過於意氣風發,給貶黜了不少。

江同祖就是其中一人,他們明明剛剛出仕就被朝廷棄之不用,十年寒窗一夜之間便一文不值。這是什麽心理起伏?

這種人慢慢得多了,相互憐憫同情,自然就抱成一團。

而因為非常年輕,叫他們就此不去想朝堂之事其實也難。

有明一代,文人的名氣非常重要,準確的說是清流之名。

所以才有大忠似偽,以博直名這樣的話。

要有這種清名,自然就需要多寫文章詩詞,在文壇上搏個才名,平日裏更要罵罵當朝者。

幾年以來,朝廷似乎也不怎麽在意他們。

似江同祖這些人,原先還有些顧忌,慢慢也松懈下來,於是這些失意之人或以文會、或以詩會,經常性的相聚成群。

江同祖的小院也搞得很有文人雅士的風采,有假山、有綠竹,連廊之上的石窗花都雕刻的每個都不一樣。

然而平靜的一天叫錦衣衛給完全破壞,

石管家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便是跑平地來都摔了兩腳,整個人相當淒厲的去給家主稟告,大哭的說:“老爺!外面來了好多錦衣衛的人!!”

江同祖正和好友陸孟在研墨提筆,他們都是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江同祖身穿青衫,陸孟穿白衫,頭頂方巾,袖口寬大,完全是兩個文人模樣。

一聽到錦衣衛,兩人神情也頗為凝重。

且還沒等他們出屋,外面顯然已經亂了起來,威武的喝斥聲和女眷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一下子然就要大不好的樣子!

‘啪’得一聲。

毛語文來得極快,他踹門沖入,最先示人的是舉起的胳膊,以及手中拿著的錦衣衛腰牌。

那腰牌在陽光下似乎閃著金光,上面一共九個字,右邊是錦衣衛,左邊是指揮使,下方寫著他的名字:毛語文!

那個殺人如麻的酷吏!

毛語文的頭從腰牌後面歪出來,“天子親軍、皇權特許。前都察院禦史江同祖行刺天子,密謀造反!給本使拿下!”

“是!!”

江同祖恐懼已極,他驚叫道:“我乃在野文人,平日極少出門!怎麽會行刺天子,做謀反之事?!冤枉!這是天大的冤枉!!”

他害怕,邊上的陸孟更覺得害怕,而且他是來做客的人,“毛指揮使!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請你務必查清事實,謀反大罪涉及到江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如此草率定罪豈非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毛語文笑了笑,他眼神示意了下身邊的人,冷酷出聲,“給我搜!”

江同祖、陸孟並先前來稟報的管家都被抓起來反手綁了扔到一邊,而毛語文身後,左右兩邊各有一隊人馬跑著入門。

這是一處帶偏房的書房,除了跨了台階進來看到的,向右轉彎還有一間房。

房裏擺了張棕色的木桌,四邊貼墻的都是木櫥,用以擺放各種書籍、信件,

這些錦衣衛的人可沒那麽優雅,到了裏頭刷刷刷全給翻了出來,嘩啦啦的紙張聲連續不斷,書本、筆與筆架頓時散落了一地。

就連墻上掛著的兩幅字都給扯了下來,主要是看看字後面有沒有藏著什麽暗格,他們搜查搜得多了,一些經驗也不少。

這樣翻箱倒櫃一會兒,有一人一手按著腰間彎刀,一手拿著張淡灰色的大紙呈送毛語文跟前。

“緹帥,您看看這個。”

毛語文兩手撚開,抖落一下,自右向左、自上而下讀了起來:“……當今天子妄廢祖宗海禁之策,致使國門大開,而後海外之賊任意往來,長此以往,人心不安而境內外族愈多,一旦有變,天下震動。天子執意如此,不聽朝臣規勸,甚至以恫嚇、除爵、殺盡浙江士紳、富商為手段,實在有違人君之德,而不顧祖制、任意妄為,亦有失子孫孝道,如此終將惹得天怒人怨,致使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