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做官的藝術

啪!

一個衙役踹開淮安府知府衙門的大門,兩隊人馬刷刷的沖了進去站好。

正門外,有一個圓領紅袍、頭戴烏紗帽的官員從轎子裏走出來,堂堂知府衙門似乎不在其眼中,他短小身材,但臉色不怒自威,就這麽坦然的走了進去。

卻說這田若富一開始還要叫罵是誰敢這麽大膽,但從裏邊兒出來僅看一個模糊的身形,便立馬提著衣角低頭跑了出去。

“下官不知總漕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總漕恕罪。”

啪!

來人雖然身材短,但是跪在地上的田若富他還是夠得著的,這麽一巴掌打得是清脆透亮,整個院子裏的人都聽到了,那聲音、那力道,像是扇在人的心上一樣。

接著就看他指著田若富的腦袋大罵,“本官幾日不在,你便惹出這樣的事端!交代你的事,你有哪一件是辦得漂漂亮亮的?!”

“總漕恕罪,總漕恕罪。”田若富捂著臉,一個大男人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

實在是他倒黴,因為對他發脾氣的就是他的頂頭上司——漕運總督陳泰。

這個就要理一理這裏的行政關系。

首先南直隸是分兩塊,一為應天巡撫,一為鳳陽巡撫。應天巡撫常駐應天,也就是南京,鳳陽巡撫的治所大部分時候則在淮安。

但鳳陽巡撫一般是個兼的,在它的前面還有一大串。

陳泰此時的官名全稱應為“總督漕運兼提督軍務巡撫鳳陽等處兼管河道”。

漕運、鳳陽、河道……這每一個都不是小事,但總漕的治所確實就在淮安。

因為淮安這座城市在明清兩代是一座妥妥的樞紐城市。

南京的西北是鳳陽、東北是淮安,如果說鳳陽的重點在於軍事,那麽淮安的重點則是漕運。

因為淮安是京杭運河和淮河的交匯之處,來來往往的商船都會在淮安停靠。

其次,明清兩代的國運都與漕運綁定在一起,為此還專門設有漕運總督,總督府就在淮安。

此外,南宋時黃河奪淮入海,一直到清鹹豐年間,這六百多年黃河都是過淮安而入海的。

明前中期,黃河為患較輕,所以漕運總督還有“兼管河道”四字,當然,如果真的遇到那種大水災,朝廷會臨時派專員前往治理,事畢即撤,並非常設。

之後,從明朝嘉、萬年間開始直至清朝,黃河開始逐漸瘋狂,康熙皇帝還以治黃河為三大業,所以一個人實在不能身兼數職,

明廷在成化年間首先開始將河、漕分開,當然後來又合過,分分合合、反復幾次,終於在萬歷後期直至明末,河、漕一直是分開的,到清朝也是如此,

而河道總督、它的總督府也在淮安。

總督這個官位,全天下也沒幾個,但很長一段時間裏,淮安有兩個,可見這個地理位置之關鍵。

直到今天,淮安市境內仍然有一條黃河的古道,當地人稱其為‘廢黃河’,而河、漕兩事也留下了江南河道總督署和漕運總督府兩個景點。

所以說此時的陳泰,既是漕運總督、又是鳳陽巡撫而且還兼管河道,這樣的官位……如果朝廷要調任漕運總督,一般是需要從侍郎當中挑選的。

這還是明朝,到了清朝,河道、漕運兩事越發重要,那都得是二品大員了。

如此級別的官員,打田若富這個知府一巴掌,還真是小事一樁,不要說打他一巴掌,就是更離譜的事兒,只要他說,田若富就得老老實實的做。

只是田若富實在也委屈,他好好的在當差,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莫名其妙就挨了一巴掌,看著甩袖的陳泰,他陪著小心說:

“下官、下官還不知是何事惹怒了總漕。請總漕示下,下官必定立馬改正!”

“竟還不自知。你可知道,為了你那档子事,京裏派了內閣閣老下來!”

“啊!閣老要來?!”

田若富一下被這個消息給震驚得下巴都要脫臼,數息之內都講不出話來。

“總、總漕,下官、下官……”

“不要再下官了!”陳泰怒罵道:“真是蠢貨一頭,京裏為什麽會派人下來查案?還不就是因為那個知縣的一封奏疏進了聖上的眼裏?你以為這麽多的官員出京,不要聖上點頭的嘛?而你,卻在這個時候安插其罪名,將其下獄!現在這個人是殺殺不得、放放不得,顧得了頭卻不顧不了腚,愚蠢至極、荒唐至極!”

“去!”陳泰指著他,“派人將其放出來!”

田若富嘴唇子都在顫,哭喪著說:“總、總漕,可是他確實短了倉廒儲糧,這也是事實如此啊!”

“是不是事實你自己清楚!此人在此處沒有根基,自然是隨你胡說,京裏來的那些呆鵝,一心只想自保也不會與你深究,但閣老一到,你這個慌要怎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