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聖人王守仁

宮裏的關系?

這個事情就曖昧了,即便是王廷相這種愣頭青,也不會完全不在意。

“宮裏的什麽關系?”

周瑞樂得將問題上交,於是便一氣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前日,末將帶人清田,那一處原本是軍屯,但幾經易手之後,眼下已是平廣記沈氏的私田,沈家有田契和購田時官府所出的勘印,加之又是宮裏的關系,所以態度十分強硬。”

這麽一說,確實顯得復雜了。

張璁皺眉,“有人將軍屯私相賣了是麽?”

“不錯。”周瑞點頭,“賣田的乃是前任百戶劉崇,眼下應已死於戰場之上了。這且不去提,關鍵是買田的人,沈氏覺得自己出了銀子,且是通過市價所購,現在官府要這樣收回,任誰也不會願意。”

這倒是個問題。

但道理這種東西在於人怎麽說,黑得都能說成白的,還怕你一個田契?即便沒什麽好辦法,略微查查這沈氏有沒有作奸犯科之舉,事情也能夠搞定,就耍一點流氓嘛。

說到底,道理走得通,還是權力走得通?

所以關鍵在於那個宮裏的關系。

“可知是宮裏什麽關系?”王守仁追問道。

“聽聞……是沈淑妃的堂親。”

沈淑妃?

唔。這大堂之中更加的安靜了。

“能確定麽?”王守仁還想再‘碰碰運氣’,“會不會是有人假冒?”

周瑞謹慎的搖頭,“部堂,這可是重罪,萬一查出來是要掉腦袋的。”

“偏偏是沈淑妃麻煩。”王守仁介紹說,“各位有所不知,家父入京添任禮部尚書以後,宮裏的封賞都要過手。宮裏確實有周指揮提到的沈淑妃,且已身懷六甲了。”

那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妃嬪了,還有皇子。

皇帝這個時候發難,萬一惹得沈淑妃驚懼,動了胎氣,這可怎麽得了?

張太後那關都過不去。

張璁也不敢說重話了,“陛下體諒了我們為臣子的難處,為臣者也應當體諒體諒陛下的難處。周指揮使,這個平廣記沈氏,一共涉及多少畝田?”

“十日前,僅六千余畝,前日再去已有四萬余畝。”

“怎麽還增加?”張璁驚得起身,“難道這短短的時間就買了這麽多?”

周瑞解釋說:“緊急賣掉或是掛靠,這兩種情況都是有的。”

王廷相立馬問:“誰允許他買的?丈量分田之時,寧夏禁止買賣,這是明發的禁令!”

這個經驗是在京畿分地之時學到的。

官府動手擾亂土地市場,一些知道自己的田產來路不正的人,一收到消息立馬便聯系人賣掉,哪怕只有原來一半的價錢,但至少能保住一點,而且免於被朝廷追責。

至於說有沒有人敢買……價格低了不可能沒有。

一方面是有官府路子的人,他們有自信,收到手裏不會出事。

另一方面還有二道販子,這些人以超低價買到手以後,再轉讓出去,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

我們廣大的老百姓還是非常聰明的。

因而這次寧夏鎮再開展這樣的事情,自然就吸取了教訓,官府的禁令也早早就發出了,不允許買賣!

周瑞不知道要怎麽說,禁令?

清理軍屯是最大的禁令——聖旨,沈氏不還是敢於阻撓嗎?

“中丞,要不這一次便算了。”周瑞也看出來眾人的為難。

“不可!”王守仁立馬否定,“越是涉及到宮裏,也是要小心處置。平廣記是代表沈淑妃,沈淑妃是代表宮裏,若我們漠視其不守禁令,任意施為,那壞的就是宮裏的名聲。這個幹系,咱們誰能擔得起?”

“但是……”周瑞有苦難言。

王廷相則贊同,“伯安兄說的對,此事萬不可輕忽。但上奏給陛下、讓陛下為難的確不妥,不如……不如由我給閣老去封信,請閣老婉轉的去和陛下表達。”

王守仁搖頭,“楊閣老是內閣首揆,他說了這件事,你要陛下如何表態?還是讓家父代為傳達。家父是禮部尚書,有辦法和陛下繞到沈淑妃的話題,只要稍加暗示,以陛下之聰慧必能領會。”

暗示這個辦法就讓雙方都有回旋的余地,是一種很聰明的辦法。

王廷相不禁感慨,還好留了這王伯安幾日,其智謀確實無雙,也難怪皇帝對其分外寵信。

既然說定,王守仁也沒更好的辦法,當下便講:“我這便修書一封。不過,王中丞還有周指揮,平廣記沈氏購田也好、讓人掛靠也好,這些舉動都要阻止。”

周瑞不能理解,“這是為何?”

王守仁眼睛眯出一個笑容,“除非關乎性命的大事,尋常的這些事情,咱們不敢捅到陛下那邊去,他們就敢捅到沈淑妃那裏嗎?即便捅了,一丁點兒的事兒沈淑妃敢和皇上提麽?陛下不是寵幸後宮而不顧國事的君主,這一點誰人不知?正德朝以來,可有弘治時外戚跋扈之事?難道是那些人都識大體了嗎?怎麽可能。必然是陛下管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