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奸似忠

正德二年,江西饒州府一個秀才終於在鄉試中中舉,此人名桂萼,成化十四年出生的他在中舉時已經二十九歲。

這個年紀對於一個舉人來說算是正常。

可惜的是,正德三年朝廷舉行了科舉,但桂萼遺憾落榜。

桂萼最初蒙學是受正統、成化年間比較有名的理學家胡居仁的影響。

胡居仁終身布衣,在成化二十年去世。此人有個門生名為張正,張正便是最初教導桂萼的人。

胡居仁死後,張正這個學生只能算是平庸,沒什麽太厲害的見解和影響,只是癡於讀書,朝廷修築藏書園,還將園子免費開放給讀書人,這算是擊中了張正這類人的靈魂。

所以他極力勸說桂萼留下,按照他的說法,藏書成園之地,收攬聖學無數,若要學又所成,必得入園苦讀。

桂萼確實也這麽做了,從他每日在園中‘啃書’開始到這個己巳六子書的文會,已經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人群的中央,是李夢陽、何景明這樣的文壇領袖,是王烜這樣的勛貴世家,便是人們口中提起的嚴嵩……也是陛下侍從。

說起來,嚴嵩是他的江西老鄉,比他還小兩歲,可人家在弘治十八年就已經中得進士,自那時起入朝為官已經五年了。

這叫少年成名,風光無限。

他這個三十來歲胡子一把,還手持一卷破書的中年人,只能在下面的人群中仰望天之驕子們的人生。

“日暮迎祥對禦回,宮花載路錦成堆。藏書園內書聲過,不夜城前扇影開!”

桂萼擡頭,看到的是弘治十五年狀元康海在吟詩。

不對,是詞。

“奏舜樂,進堯杯。傳宣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康海念完,一旁侍奉的童子也都寫完。這些小家夥年歲都不大,但自小在大戶人家讀書,寫得一手好字。

一篇詞作寫完,童子們便捧好宣紙走了兩圈,今日人畢竟多嘛,這樣好叫人都看得真切些。

“天賜兄,仲默兄,獻醜了。”

嚴嵩也和司徒昊湊在一起品,“藏書園內書聲過,不夜城前扇影開。這句哪裏是寫給在座的人看的,分明是寫給陛下看的。”

那一邊,李夢陽和何景明都誇起來了,“好詞,好詞。康德涵還是不愧狀元之名。”

李夢陽則忽然感慨,“藏書園、不夜城,此皆天子功績,這兩者哪一個都極耗銀錢,若非國逢盛世,又如何能建得起來?原來書院之中,濟之公常以經世致用之說規勸諸士子,今日文會既盛,也不能只有清談,難道諸位就滿足於藏書園、不夜城了嗎?”

“自然不會!”

“中興才剛起呢!”

……

“李兄拐彎抹角的究竟要說什麽,既非清談,便是朝政,李兄是要在這裏妄議朝政嗎?”

李夢陽尋著聲音去找,是一個未見過面的年輕士子,人家也不避他,顯得很有底氣。

“當然不是妄議朝政,只是天子大德,仍有反王,是以憤慨難抑也!”

“反王以伏誅,還搭了一個慶王呢!還有何憤懣?”

“什麽叫搭了一個?!”李夢陽最近就是為這些事情而覺得生氣,“你是何人?可敢報上名來?”

“誒!”嚴嵩心說終於輪到自己了,他起身虛按手,“文會談議,表達觀點而已。李兄何必動怒?十年苦讀不易,你叫人家報上姓名又是為何?”

有他出頭,那個年輕士子也就‘躲’了起來。

嚴所正安排他的事情,到嚴所正自己親自下場便結束了。

李夢陽算計不過嚴嵩這種老滑頭,他不滿的哼了一聲,“維護君上,是為臣子之本。慶王之罪,天下臣民所共見。搭字是為何意?”

近來好些人對朝廷處置慶王的方式有些意見。

本來嘛,造反的是安化王,不是慶王,慶王是被逼的。所以皇帝大致上訓誡一下便差不多了,哪想連命也保不住。

這樣連兩個人一起殺了,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心寒,畢竟這還是自家人呢。安化王造反幾日就平了,剩余一個慶王難道還能對天下有何威脅?

而且慶王可是太祖直系血脈,何至於此呢。

說來奇怪,此類朝政一般而言是不能隨便亂加評論的,但三天兩頭的,總要冒出個聲音,朝廷也不加以處置,像是在縱容一般。

今天情緒到這兒了,有些人是要為皇帝打抱不平的,反對者偷摸講,支持者如李夢陽那就公開說了。

此外,皇帝有意限制藩王財富,這個意向不僅閣老抓得到,一些中下級官員也想借此機會博得一個簡在帝心。要不然,這麽個簡單的文會這麽多人來?

所以這話頭一開,立馬便有人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