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仁君未報頭先白

興奮的不僅是藏書園的張池,還有南城十一座私塾的師生,以及那些孩子的父母。

不過他們不是從上司那裏獲得的,而是從告示上。

沒錯!

這三十萬兩銀子的去處,皇帝命人寫了告示貼出來!

既然是要殺人誅心,那就做絕,弄得滿城皆知,天下皆知!

要是擱朱厚照剛穿越那會兒,肯定還會有些酸儒說什麽不夠端莊,於理不合,或是有損朝廷威嚴,說到底還不就有些貪官自己擔心自己會有同樣的下場嗎?

朱厚照才不怕揭露這些醜事,好在經過這麽幾年整頓,京師官場風氣正常不少。

很多願意做事的人,通過各種渠道慢慢冒出了頭,就像周錚,哪怕朱厚照不認識他,但是他還可以通過顧人儀。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現在京師裏,好些官小權大,或是身處熱門衙門的人都和明面上的那些皇帝寵臣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系。

盡管還有害群之馬,但風氣改善,卻也不是假話。

這三十萬兩銀子,在書院、藏書園、私塾這些地方,都是奔著讀書人去的,士人之間自然一歡騰。

李夢陽在大庭廣眾之下仰天大笑,私塾的先生們大多也都是舉人,看了告示以後個個都拍手擊額,連連叫好。

“貪官的贓銀我還是第一次花,可得試試是什麽個滋味!哈哈哈!”

十萬兩銀子,幾十個教諭而已,除去那些給二百多孩子加餐的銀子,剩余的估計每個人都得有個幾兩。

差不多是舉人小半年的凜糧了。

不過邊上看熱鬧的一個商販卻說出了更有見識的話,

“銀子倒還是次要,關鍵在於皇上能記著私塾的師生,這才不容易!”

“是了,是了。不然這銀子為什麽不給旁人?”

啊,這麽一說還真是。

幾名私塾教諭立馬倍覺榮耀。

這些話一傳十十傳百,等到他們三五人尋個酒樓吃飯時,那以往認識他們的店小二都不一樣了,一張臉上洋溢著小臉,手中抹布把板凳擦了又擦,“幾位老爺快裏面坐,今兒吃點什麽?”

京師南城呢,大多數是窮苦百姓,之所以官方營造私塾也是考慮他們生活窮困,說白了就是為窮人建的私塾,給教諭的薪俸同樣不高。

所以說去這個地方謀生活的人那也是透露著一股子寒酸勁。

大部分就是考科舉考了好多次一直都考不上,精氣神沒了,家底兒也沒了。

但一夜之間,現在皇上關注到他們了。

坐下之後,就有老先生忍不住流下淚水,分外遺憾的念起了範仲淹的名句,“仁君未報頭先白,故老相看眼倍青。可憐我等年老體衰,再無少年了,唉!”

“仁君未報頭先白、仁君未報頭先白……”同桌之人一直重復他的話,語氣之中真是無限感傷。

看得邊上的店小二直撓腦袋,這特麽的,是他腦子不好還是這幫人腦子不好,平白得了賞錢,不高高興興的喝一盅,跟這兒抱頭痛哭是什麽意思?

但他也不敢打擾,只能回過頭去去找掌櫃的,說:“那幾個私塾先生不知道為什麽都抱一起哭呢。”

啪!

掌櫃的是個年輕人,有些書生樣,“你懂個屁!幹活兒去!”

怪事傳得快,惡名傳得也快,陳泰之名很快就成了京師中人掛在嘴邊的名字。

就差那些頑皮的孩子給他編歌謠了。

……

尤址挑著皇帝愛聽的,把宮外的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朱厚照饒有興致的聽了一會兒,不過這家夥清一色都是皇帝怎麽怎麽聖明,有時候還特別誇張,導致失了真,那就沒意思了。

尤址倒也會察言觀色,說著說著忽然低下頭,“陛下,奴婢又失言了。”

朱厚照略過不提,而是指了指裏面的禦案道:“快去把那些奏疏送到內閣,正事不要耽擱。”

“哎,是。”

那都是上午送過來的內閣票擬,朱厚照基本都已經朱批過了。

常規的政務花不了太多時間,尤其楊一清和王鏊都是能力很強的人,所以很多都是寫知道了。如果是大事,便不是用筆寫幾個字的事,得找過來商量一番。

難得的,朱厚照得了點空閑,他原地扭扭腰,做了幾個動作之後,便自顧自的出去了。

靳貴擡頭望了一眼,因為皇帝沒叫他跟也就沒敢動。

於是朱厚照就這麽一個人在宮裏散起步來,這個季節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從乾清宮往後就是後宮了,走不遠就是皇後的坤寧宮。

但他沒想去,而是找個小道往西走,跨過一個門檻便是長廊,這些地方宮女太監走得多,進進出出的人見到他,大多都是嚇一跳,然後跪在地上,口稱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