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它並非是一個選擇

皇帝誰也沒管直接快步走了,這讓文淵閣的氣氛有些凝固。

靳貴也才有空仔細端詳端詳看近來宮中出現的怪人。

其實京師裏大小臣工都在議論著呢,為什麽皇帝要把這麽個人放進宮。

而且這樣的對待方式又是做什麽?

這些問題,哪怕是靳貴這個皇帝身邊人其實都想不明白。

呂恩大概也知道自己又冷場了,甚至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怪人,不過他……似乎習慣了,依然一副自得的模樣。

靳貴看他,他就沖著人家皮笑肉不笑。

“下官是胡言亂語,請靳侍從見諒。剛剛那些也不作數,下官就是個八品末流官員,講什麽都不作數的。”

靳貴搖搖頭,既然是君子,那說話都是駟馬難追的,而且還是對皇上說的……怎麽有這麽痞癩的人出現在宮裏。

“在紫禁城,沒有人可以胡言亂語,你說的每一句話都關乎著你的腦袋。”

呂恩雖然表情不變,但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宮裏的大人物們說話似乎都有玄機,在他看來更有些無趣。

一個個的,笑都不敢笑。

不過他也承認,或許這個侍從描述的紫禁城才是真實的紫禁城。

靳貴走了以後,呂恩的身邊就只跟了個小太監了,姓史,尤址安排他跟著呂恩的。

“走吧!早點送完你,咱還能早些睡覺!”

呂恩被推了一下,不過他沒在意,翻了白眼整整衣冠,之後才邁開步子。

史公公則冷笑,“真是豬鼻子插大蔥,跑這兒裝象來了。還讓陛下在朝廷顏面和老百姓的性命之間做選擇,你怎麽不在死無全屍和五馬分屍之間選一個呀?”

出乎史公公的預料,這呂恩膽敢在皇帝面前說大話,按理來說是個‘大人物’,可對他這種小人物也頗為平易近人。

盡管他出聲諷刺,可呂恩似乎毫不在意,還跟他嬉皮笑臉的說:“公公,您就別跟我生氣了,我一個八品的縣丞哪裏懂宮裏的規矩,只聽說皇上叫咱回話,那咱就回話,也沒那腦子想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啊,是不是?所以說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再說,公公在司禮監尤公公的手下當差,不值當為我這個八品的縣丞生氣,以後呂某還要多仰仗公公呢。”

這番話還算是有幾分受用,“看你也是個懂事的人。以後記好了,在宮裏話不能說。還好今天尤公公救了你一把。”

“是是是,”呂恩諂媚的笑著,隨後他忽然又問:“還沒請教,不知公公還沒入宮的時候,有沒有見過那種冬天裏漫天大雪,老父親凍得腳指頭都要掉了,但穿著單衣還是要背著生病的兒子去求醫的場景?”

“咱家自小就在宮裏。沒見過,怎地了?”

呂恩笑著搖頭,“沒事,呂某想再問公公。有沒有見過,旱災之時,赤地千裏,餓死的百姓的屍體成堆,連埋都來不及埋,腐爛得不成人形的畫面?”

這個畫面光是形容就有些震撼。

呂恩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繼續笑眯眯的問:“公公肯定知道溺嬰,對,憲宗皇帝已經下旨,所產女子如仍溺死者,許鄰裏舉首,發戍遠方。不過這種事很難說的,一個嬰孩長成成人本身就不容易,他會生病,會忍受不了寒冷、饑餓,朝廷如何界定孩子的死是父母的故意行為而非意外行為?”

說到這裏,他語氣幽幽,音量也降低,“比如說我沒照看好,一個疏忽孩子死了,或者就是抱在手裏一不小心沒抓穩,摔死了,這怎麽界定?可萬一……呂某是說萬一,有沒有可能不是一不小心?而是故意?如果是故意,朝廷禁止溺嬰的旨意怎麽從紙上走下來落到地上??”

姓史的太監僵硬般的看了一眼仍然是笑著的呂恩的雙眼。

“你……你什麽意思?”

呂恩嘿嘿笑,“沒什麽意思。如果史公公都見過我說的這些事,就不會厭惡呂某,因為呂某和陛下說朝廷的顏面、百姓的性命這是一個選擇,可實際上,它並非是一個選擇。”

如果這還需要選,他不敢想象這就是人們說的聖君、仁君。

不過這一番話史公公是聽不懂了,他只覺得呂恩有一種讀書人的氣質,好像在說一種很高遠的東西,讓他看不透,所以反駁的底氣也就不足了。

到了第二日,他還是如常站在乾清宮的角落裏,聽著皇帝和自己的大臣商量軍國大事。

……

……

而在浙江,從福建趕過來的伍文定,也終於抵達寧波港外圍,早年間,皇帝下旨建造了數量不等的四百料戰座船,這些船只長大概25到30米。

而如今新建造的兩千料大船,船身要長達63米,寬也有13米,這個年頭沒有排水量的說法,實際上它的排水量應該有一千一百余噸,作為軍艦其實是合適的,而且在這兩三百年間,這也是一艘很大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