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遊刃有余

天子怒以後,南京城裏的氣氛果然不一樣,很快朱厚照就開始收到消息,他才不管那些人是什麽背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涉及到誰都得抓。

尤址來稟報外面謝體中等人求見。

朱厚照一擡眼皮,雖然未見真人,但是已經可以預料得到他們會說什麽。

“宣。”

所來一共三人,以謝體中為首,還有南京的兵部尚書羅仲遠、戶部尚書石賓賢。

他們都是幾十歲的老頭兒了,不過在這裏當個閑職應當日子過得不錯,身子骨都好的很。

“臣南京工部尚書謝體中,拜見皇上!”

其他兩人一如他這樣行禮。

朱厚照沒有立馬讓他們起身,而是保持了數息的沉默。

當年他們在北京也都是見過的。

“三位愛卿,都老了不少,朕也長大了。”

謝體中再俯首,“皇上青春盛年,自非臣這等老朽之人可比。”

“歷代帝王之中,朕繼位的年紀算是小的了,就是尋常百姓之家,家主也不放心自己十幾歲的兒子操持家業。可朕沒什麽選擇,祖宗留下的江山,朕得守好。

這些年來,朝堂算不上平靜,陰險詭詐、驚濤駭浪、權謀算計,朕見的一點兒也不少。時至今日,朕已經能看透人心了。”

皇帝微微笑著,他就在三人的耳邊輕聲說。

講完這兩句,他才說:“行了,都起身吧,不要跪著回話,說說是什麽事。”

“謝陛下。”

謝體中再看皇帝背影,其實是有一種壓迫感。

這可是正德皇帝。

遠非之前的弘治、成化所能比。

弘治完全信奉他們所說,成化則比當今聖上少了些權謀。

剛剛那一番話……讓他有些摸不清楚聖意。

天子年方二十,不過氣度從容,面色沉穩,從他以往所知的來看,天下大勢幾乎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這其實就是一種氣場。

以如今朱厚照的權勢地位是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陛下,老臣有事啟奏。”

謝體中略微失神的時候,邊上的石賓賢率先出聲。

“說。”

“老臣鬥膽,敢問陛下可知近日錦衣衛大索全城,在城中已抓不下百人之數!老臣自知陛下曾下旨先行拘押先前那二十七人,只不過現如今實際所抓人數已五倍於陛下之要求。且臣聞聽有重典刑之議,臣竊以為非宜。”

“為何非宜?”

石賓賢雙臂平舉,直面天子,正氣凜然的說:“凡治國者,首要在於安撫人心。若用重典刑,百姓將聞風喪膽,惴惴不安。久而久之,民心生怨,社會動蕩,國家危矣。再者,重典刑之行,易使臣子離心。臣子離心,則忠言難聞;忠言難聞,則陛下難以明察國情,國家將陷入危境。故臣願陛下深思其慮,不可用刑過重,以免人心不穩。”

“臣附議。”羅仲遠也跟上,“聖主之治,應以仁德為先,刑罰為輔。若以仁德化人,則百姓自知敬畏;若以刑罰治人,則百姓心生怨懣。願陛下明察此理,去重典刑之弊,行仁政之道,使國家昌盛不衰。”

朱厚照轉頭望向謝體中,“謝尚書,你以為呢?”

“回陛下,臣也以為,盛世之治應當寬刑罰以安撫人心。”

“朕……知道了。”

謝體中:??

石賓賢:???

“皇上……”

“朕說,知道了。”朱厚照又重復一遍。

石賓賢明白過來,皇帝是任他們隨便說去,但基本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會去理他們。

確實如此。

朱厚照還是太子的時候是會和臣子去爭論的,當上皇帝以後逐漸減少。

皇帝還是很特殊的一個身份,總是和臣子爭論,影響會很惡劣。

現在,他十年為君自然更加沒有興趣再做這些事,除非真的有人不識好歹。

再說了,這幾個人什麽脾氣他早就清楚了,何必在這裏浪費感情,反正他的人在外頭做了。

不過謝體中三人今日之行卻不想一無所獲。

謝體中忽然跪了下來,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老臣心知陛下不願聽臣等逆耳之言,但臣憂國之心為切……”

“謝尚書。”

“陛下!”

“你真的當朕是什麽糊塗君主嗎?”

“老臣不敢。”

“你這個工部尚書是有南京皇陵和宮城的維修之責的,你知道嗎?”

“老臣知曉。”

“但朕這次來,南京宮城可不是沒有損壞之處的。你可否先將這點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做好、做實,然後再來教朕怎麽治國?”

霎時間,宮殿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辯道理,他不是辯不過,只是實在沒意思。

說一千道一萬,這就是瀆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