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應天巡撫兼南京守備

鳳陽的六月初連下了兩場暴雨,屋外雨滴噼裏啪啦的敲打竹窗,大部分則落在地上彈起一個旋渦,伴隨而來的風將升起的絲絲水汽帶進屋內,打在屋內遠道而來的江西巡撫荊少奎身上。

他與主流的官員總是格格不入,始終很難容易。

官場之上講師生,可他沒有中進士,當得了會試主考官的那些高官和他有關系的一個都沒有。

再加上他為官的風格也沒那麽和光同塵,導致整個朝堂之上可能是皇上還和他熟悉一些。

皇帝在窗前觀雨,並和他說:“……朕不會在中都太久,祭祖既已結束,過幾日就會去杭州,你隨駕同去,這江西巡撫也不要再任了。”

荊少奎微微低頭,“微臣遵旨。不知陛下……要給臣派什麽樣的差使?”

“應天巡撫……”朱厚照面對著窗外,微微蹙起眉頭,隨後又加一次,“兼南京守備。”

這個職責就重了。

幾乎是將半個江南壓在了他的肩上。

荊少奎深知這個職位的重要性,“微臣謝陛下隆恩!”

“你不是科班出身,但二十年風霜至今,應當明白朕的意思。王炳任應天巡撫畢竟只是暫時,他還是要回京師的。現在的南京守備魏國公年老體邁,而且牽扯上了那樁案子,朕就算不打算重處,但做做樣子也是要的。”

荊少奎當然知道,“陛下之意,臣明白的。不僅僅是兩位不適合,更因為士紳納糧之事萬分兇險。”

“其中兇險自不必說。謝遷還說從此以後,天下士大夫便與我朱家離心離德了,朕覺得他的話其實是有幾分道理的。”

“那陛下怎麽還……?”

“請客吃飯總得有個度,朕願意拿出東西賞給他們,但不能拿大明江山、百萬生民的命來拉攏他們啊。”

荊少奎安慰道:“值此太平盛世,陛下也不必如此憂心。所謂事雖難,做則必成,當初清理軍屯並不比這件事簡單,但陛下還是做成了。”

“恩,也不知西北的戰事如何了……”

朱厚照雖然不講,但是這麽些天,他心裏一直記掛著的。

他做那麽多事情,並不是為了要窮兵黷武,但必要的開疆拓土還是需要的,至少不能留一個不友好的敵國在嘉峪關外虎視眈眈。

河套地區只能算收復,這一次才是對外擴張。

可他四月下了旨意,到六月還一份軍報都沒有。

戰爭這種事,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就是勝利。

在荊少奎看來,皇帝就是始終憂勞、始終勤政,不過西北軍務他並不太懂,所以很難說什麽。

朱厚照擺擺手,“今後,西北和東南都是多事之秋,你到了應天以後是要穩住大局的。估計會有不少人不服氣你這個舉人身份,所以你要立得住,不要貪墨、侵占,記住,管好自己!打鐵自身硬,做到這一點朕給你撐腰。”

這話提氣。

“是!微臣必定不會辜負陛下重托!”

南京城裏的動靜才不小呢。

王炳抓人的數量已經上升到兩百余人,甚至涉及到一些官府衙門內部。

但鬧出這樣的動靜,好處也是有的。至少各府各宅全都老實了許多,現在的大街就是兩架馬車撞得主人家受傷,那也是下車相互敬禮,沒有大事,都是小事,三兩句話揭過,絕不會再往大了鬧。

天子已經動怒,錦衣衛都介入,定罪之後的這些人審案極其快速,砍頭的日子也定了下來。

一個一個以往囂張跋扈的人被烤上鐵鏈子排隊上刑場,沒有任何人敢破壞城內的秩序,這個時候不聽話,那就是多砍一個人頭的事。

所以黑壓壓的百姓老老實實的站在路邊親自送這些犯人上路。

囚車裏蓬頭垢面的人仰天大喊:“臣冤枉,臣冤枉啊!”

囚車的後面,犯人帶著枷鎖排隊向前,一個個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隨隊而行,有吏員沿途高喊:“應天府高淳縣蕭荀龍犯強搶民女、霸人田產罪,罪當誅!”

“應天府高淳縣典吏犯包庇袒護、戕害人命罪,罪當誅!”

“應天府倪廷香犯絲聚幫眾欺壓百姓罪,罪當誅!”

……

這個隊伍是在南京城主幹道上遊了兩圈,而且喊聲不停,就是要讓老百姓知道這群人的惡!

不僅如此,王炳還授意要讓那些受害者沿途喊罵,這些都是真實的,官府只是提供便利而已。

所以多少白發的老父老母,他們是哭喊到撕裂了聲音指向當中的某個人,連哭帶罵的喊些‘還我女兒’、‘畜生不如’之類的話。

二百多人呢,涉及到受害者百姓幾乎是以萬計。

這麽多的數量之下,即便是沒和這些人有過瓜葛的百姓也都相信,這幫人就是真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