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缺德的一招

朱厚照真有膽子讓張璁入閣,而且想到就做。

隔天,他將內閣和六部尚書再加左都禦史、少府令和總理外務大臣全都宣進宮裏。

開門見山的對他們說:“這幾日京裏發生了什麽,你們都知道。不是都要見朕嗎?今天都見到了,該說什麽就說,也不要再避諱著了。

還有你們心裏大約也都在嘀咕著,朕昨日只見了張璁。到底談了什麽呢?結果如何呢?也不必到處托人打聽了,朕從來行事方正,敢做敢認。朕來告訴你們,昨日張璁入宮稟報了清丈田畝的具體措施,共4條,朕都已經準了。分別為定法規、定人員、定流程、定罪名。

其中內涵也很簡單,清丈一事由朝廷下令,全國施行,測量的人員由朝廷招募培訓,並派遣到地方,清丈的流程也依朝廷規制,最後便是抗旨之人的罪名如何議定。這些事都已經在具體的施行過程之中。並且,朕已經答應,調張璁入閣。”

楊一清聽後心中忽然一陣絞痛!

這是把他的臉面完全的拍在了地上,沒有半點考慮啊!

他先前進宮勸諫,皇帝不準。

這尚且是第一步,後面還有廷議、還要討論。

現在好了,天子看內閣首愧不同意,那麽便繞過內閣!

從他的角度當然可以這麽理解,而且這其實是很屈辱的。

但從朱厚照的角度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你不答應,我當然可以再派其他人,難道皇帝行事先要得到你大臣的首肯?你不同意這事還得延宕在這裏,專門等你?

這是哪朝哪代的規矩?當他是什麽,漢靈帝嗎?

至於說什麽面子不面子,他向來是對事不對人。

在這一刻,天子和首揆的矛盾一瞬間公之於眾,讓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瞧見。

到這個程度,楊一清是沒有辦法了,他只有一個選擇,若不這麽做,想必會叫人罵他貪戀權位,如此必定有損清名。

於是他晃悠悠的起身,脫下管帽,跪於君前,用特有的帶些沙啞的嗓音說:“臣叨舉成化八年進士,蒙列聖累加超擢,進至今秩。臣受三朝大恩,如天地之大,如山嶽之高,如江海之深,常愧報之涓埃,惟省躬淬礪,務精白一心,始終一節,以求無負。今臣忝居首揆,具瞻重位,於陛下可謂近矣,卻不能深體聖意,分君之勞,解君之憂,臣有何面目再為百官之首?因而今日冒死為言,望陛下革臣之職,準臣去仕,以使賞罰得當,絕未起之禍,安百官之心,則不勝幸甚!”

他講完以後,乾清宮靜得可怕,簡直是落針可聞。

因為正德皇帝是最忌諱臣子一言不合便和他提什麽致仕的。

實際上,朱厚照確實面容緊肅。

到了這個程度,其實再去講投獻的危害,改革的優勢已經沒有意義。

這不是對錯之爭,這是權力之爭。

哪怕你對,我也不能支持你,除非完全放棄自己的目標。

對於楊一清來說,這個目標就是安穩的首揆之位,因為他今天不這樣講,以後也是一個把柄,會有很多人想著把他弄下來,與其到那個時候不好看,還不如這個時候自己主動提,好歹也留下一個好的名聲。

關於這一點,明朝的文人是想得很清楚的。

名聲不壞,將來還有機會。

名聲壞了,你被人打做奸佞之臣,這就沒辦法在官場之上立足,除非是像張璁那樣劍走偏鋒。

就像歷史上,正德一朝劉瑾作亂,李東陽沒有和劉健、謝遷一同離開,這就是犧牲了自己的名聲的。後來人們覺得他是為了維持這個老大的帝國,但那會兒人們發現他的良苦用心,他人都死了。

對於朱厚照來說,這個目標就是把事情做成。

別的,他是不在意的。

包括,這個時候如果他同意楊一清就這麽致仕走了,那麽大體上文官會在各種文章詞句之中編排他的不是,一份惡名是逃不掉的。

他深吸一口氣,“楊閣老,你既是三朝老臣便知道,君前不可戲言。你當真要棄朕而去?你該知道朕是什麽脾氣。”

楊一清心中更痛,天子對他並不客氣,而且話風一轉立馬就是‘棄朕而去’四個字。

“啟稟皇上,老臣當然明白,老臣說的正是心中所想。”

“好!”

朱厚照轉身,壓著聲音說:“都已經正德十年了,朕做什麽一開始沒被反對過?海禁開馳之時,說大明沿海百姓易受倭寇侵擾,結果呢,大明水師現在在海上追剿他們!

清理軍屯也說九邊震動,怕生出不忍不之事!什麽不忍之事?不就是起兵造反?讓他們來好了!朕豈會怕了他們?當初若非朕堅持,屯田籽粒、邊軍戰備能有今日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