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行軍、定策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

這還是正德年間的第一回,今上在內閣閣老奏對之間直接將其人下獄,在此之前,哪怕是鬧出再大的動靜,也都要發酵幾日,而且不管如何發酵,天子會漸漸怒消,隨後為其尋個不錯的去處。

哪像今日一般。

楊廷和不僅革了職,甚至連個庶民的身份都沒撈到,直接蹲大獄去了!

於是乎侍從室謝丕、範玉昌,包括尤址都覺得皇帝鐵定發了天大一般的火,所以他們紛紛放下手中事務,到皇帝面前跪下聽旨,口中還不停地說著息怒息怒。

說得朱厚照都聽煩了,“好了!莫要再講了!”

楊廷和的那番話也確實令他生氣,江南的那幫混蛋到頭來竟成他逼得了,媽的,說到底是東也不行,西也不行,最好聽了他們的話,緩行,哦不,停了清田令才是好的!

不成,朱厚照心中很堅定,不能受了這幫人忽悠。

土地兼並是王朝痼疾,他現在有這個條件能做一次,絕對不能放棄!

漸漸地,朱厚照氣息平穩下來,監國的旨意他也得重新下了,並將目光放在了謝丕之上,“傳旨。”

一聲令下,所有人身子一凜。

“寧逆無君無父,勾結江南亂政的士紳舉兵謀逆,罪無可赦!!朕將親尊駕臨,率大明銳卒,以破賊軍。自朕離京之日起,由皇長子監國,大學士王鏊、吏部尚書王瓊、侍從室侍從謝丕三人輔政。並宣成國公朱輔、定國公徐光祚、威寧伯王烜、大學士張璁、兵部尚書王璟、侍從室侍從範玉昌,隨行侍駕!”

隨駕的還好,幾個勛貴和張璁等人原本就是確定的。

只不過輔政之人和先前有所不同。

謝丕這些年在朝中位是不高,但權力不輕,畢竟是最接近皇帝的人之一。

也就是不出京辦事,但凡出去,是個人都得賣他面子。

而且謝丕乃謝遷之子,算是清流二代,家學淵源,很注重個人品德修養,幾乎不做很囂張或是很冒頭的事情。

反正就是皇帝說什麽,他就完成,在朝堂上存在感不是那麽高的。

此番忽然輔政,實在令人意想不到。

臣子們也在想,皇帝突然有這樣的考慮,這是有何用意?

另外一邊,楊廷和已經被侍衛帶了下去,紅色的錦繡官袍脫掉,換上帶著‘囚’字的灰色麻衣,十一月底的京師天氣已經很是嚴寒了,突然如此,凍得這老家夥直哆嗦。

好在他到底算是閣老那樣的人物,而且名望也高,朝中不少人願意照顧他,所以苦熬一兩個晚上,取暖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

刑部天牢不見天日,楊廷和被關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恍然失神,他宦海浮沉多年,被下獄還是頭一回。

剛進來的時候,他自己也還有氣,同時心裏也想著自己只是暫時惹皇上生氣,但皇上知道他的心志不壞,因而估計等這陣風頭過去也就好了。

另外他心中並不後悔,為人臣者,本身就是要敢言直諫。

第一個晚上,無眠。

一夜過去,一點動靜都沒有,沒什麽人理他,他仍然是當初的想法。

而後又想到苦難打熬的就是人的心志,所以於獄中端正坐好,不管如何,他都是正氣凜然的漢子!

第二天過去,睡了一會兒,但一覺睡醒,不知過去多久時間,一下便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不覺得時間在流逝,之後就是不知過去多久。

直到有一天,大鎖打開,門前忽然站了兩個人。

“爹!”

竟是他的兒子,楊慎。

楊慎啪一下給他跪下,“爹,你受苦了!”

“癡兒。”

縱使是楊廷和,落難之時看到兒子也是面有動容的。

而楊慎邊上站著的乃是王鏊,皇帝倒沒有過分苛責,說他們不準探望。多年的同僚情誼,見一面還是應當的。

楊廷和卻有些不知如何面對王鏊,只能幹幹的叫了一聲,“王閣老。”

“介夫還是不要多禮。”

說著他招招手,外面兩個青衣小廝各捧了許多書,王鏊說:“人生得一知己不易,老夫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美酒佳肴,想必這才是你需要的。”

楊廷和鼻頭一酸,為難之時見真情,“多謝,王閣老。”

“介夫,你且在裏面熬上幾日,陛下是一時之氣,等時機合適,我便向皇上說幾句軟話,總歸是將你放出來再說。”

“皇上……”楊廷和眉宇之中有黯然之色。

“皇上已經離京七日了。”

“七天了?竟有這麽久?!”

“恩!”

楊廷和心中一驚,他其實有些不好的預感,“皇上勤政好學,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從未有七日不召見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