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六章 臨界點

顧佐這個官職呢,沾了前面平海侯梅可甲的面子,因為他地位太高,所以在品秩上不斷提升,最終達到了從二品,相當於京裏的侍郎。

可要從金錢的角度來說,他可比一部侍郎要厲害的多了。

南洋公司的手中光是貨船就有上百條,每年裝船出海的絲綢超過五百萬匹,江西大半的瓷器都由這一個公司經手出海。

交到朝廷的利稅是百萬兩,實際上過帳的銀子都是千萬兩的級別。

但朱厚照並未想過要拆分這麽一個龐然大物,

因為大航海時代經商的風險很高,一年出去50趟船,總有一趟是要船翻人亡,即便風平浪靜,船上的人登船時好好的,但飄在海上很長時間,一旦生病,缺醫少藥的話存活的幾率也不大。

說起來,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創了股份制企業,其中一個緣由,便是考慮到風險太大,股東分散以後,風險也分散。

說白了就是一船的人、貨全部被大風刮沒了,也不至於公司倒閉。

作為這樣巨無霸的掌舵人,顧佐是拜帖不斷,也就是朱厚照見他隨時一個旨意就成。

旁的人?

呵,

等著吧。

這個開春,京師尤其熱鬧,而雖然人多顯得混亂,但真的仔細算下來各路人馬的奔忙主要目標就那麽幾個。

顧佐在京中臨時下榻的地方乃是南洋公司所經營的八層高酒樓。

他剛從宮裏出來,還沒喝上幾口熱茶,下屬便將收到的拜帖遞了來。

“今兒晚上是吏部王尚書做東,明天是左都禦史張總憲、後天是兵部張侍郎……還有少府令、產業部……老爺,這,去得過來嗎?”

“拿來我瞧瞧。”

現如今,皇帝並不禁止官員們私下往來。

但是相聚也有相聚的規定。

第一就是不得鋪張浪費。宴會若是搞得過於奢侈,一旦被皇帝知曉,那就不是小事。

在京的要員都是老狐狸了,他們不願在這種小事上觸皇帝的眉頭,給自己找不痛快。真有不知好歹的,一個奏本遞上去,皇帝是真的要處罰的。

第二,就是清清白白,清清楚楚。不要叫人遞出什麽暗中密謀的閑話出來。

第三就是要注意影響,不能把一個正常的聚會,弄成一個蹦迪現場,再找一些名妓助威,朝廷官員這番作態,老百姓怎麽看?

不僅是官場風氣,民間風氣都要帶壞了。

這些是硬框框,不能突破,而且越是這種時期查得越嚴。

從結果來看,高官相對來說還是聰明的,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不願叫人看出來。

因而請顧佐過府的這些請帖,多是出於敘舊、論事等這樣的事由。

到了地方,幾人坐下來淡茶也好、濃茶也罷,有話就定心說完,這還不夠嗎?

“內閣的三位閣老倒是一個不動。”

這是站在他邊上的兒子,顧柄同說的話。

顧佐嘴角一勾,說:“張秉用如今正在風口浪尖,自然是躲得清閑。顧、王兩位看到張閣老不動,他們也不好強出這個頭,那麽便等著吧。”

“那,這些要去嗎?”

“去去吧,身在此門中,不能只當門外漢。”

……

……

王守仁也在朱厚照要召見的名單前列。

這幾年,只要召開大朝會就是這樣的。

以往每次見他,也都像見顧佐一樣心情輕松。

但這一次,這家夥給他帶來了一個大難題。

朱厚照攥著奏疏,背對著他,一直咂嘴糾結。

“這件事,你太縱容他了。”

“皇上責備的是。”

“倒也不是責備。朕知道,你是礙著他皇長子的身份,又考慮朕的面子,所以想著和稀泥,沒想到人最後根本都不聽你的。”

實際上,他在去年10月給王守仁的奏疏裏就強調過,皇長子載垨年輕沖動,要他在關鍵的時候敢於違抗,把住大局。

但君君臣臣的思想像是鋼印一樣打在他的腦海中。

皇子,有幾個見著能不給面子的?

現在朱厚照也不能講太多強詞奪理的話,好像把一切都往王守仁身上推似的。

“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照你來看,此事要如何解決?”

王守仁雙掌按地,“陛下既問,臣不敢不答。”

朱厚照眉頭微皺,仿佛已經預感到了什麽,他也不攔著了,挑眉道:“你說吧。”

“是。臣,聞天地有常,而仁心無絕,此次南京二十有余士人遭罹無妄之災,蒙受冤獄,橫死非命,實乃哀痛至極之事。

彼等或飽讀詩書,或才德兼備,皆為國家之棟梁,社稷之良材,卻無辜喪命於旦夕之間,令人扼腕嘆息。

臣竊以為,此等人間慘劇,不僅奪人性命,更令天下人心惶惶,寒士失色。是以,懇請陛下垂憐,詳查此案,以彰明公正,還死者以清白,慰藉其冤魂於九泉之下;亦以此彰顯我朝法度嚴明,不容絲毫枉縱,使天下百姓鹹知,公道自在人間,庶幾人心安定,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