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霍小玉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李倓原本有幾分緩和的清雋面容,再度蒙上了一層寒霜。

霍小玉突然就明白了作為古代登徒子的快感,笑了起來。

這個不經逗的建寧王,怎麽就這麽招人疼呢?

瞧瞧這清冷的氣質,再瞧瞧這微微下撇的嘴角,越看越讓人想“欺負”他。

當然,欺負是不可能欺負的,這輩子都欺負不了的,李倓完美繼承了太宗皇帝的戰鬥基因,捏死她跟捏死一只小雞一樣。

她只能在言語上占一占李倓的便宜,還要稍微注意著李倓的底線,別真把人給惹毛了。

霍小玉不等李倓發怒,便見好就收,道:“大王救我一命,我豈能放任大王去送死?近日所做之事,一為大王,二為天下。”

李倓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聽過霍小玉的名字。

沒有遇到才子李益前,她一代名妓,艷絕天下,遇到李益後,她哀艷淒婉,癡心錯付,無論哪一種,都讓他無法與眼前精靈鬼怪的女子對上號。

眼前這個女子,豁達聰穎,又帶有三分恰到好處的狹促,她的眼睛很幹凈,清澈得讓人一眼望到底。

她眼底沒有愛戀後的刻骨銘心,也沒有輾轉悱惻的繾綣柔情,她眼裏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不愛任何人。

李倓眉頭輕蹙。

能讓人賠上性命的癡纏,不是那麽容易放下的。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起那夜張致遠說他放不下霍小玉時,他在夜幕裏看到的綽約的女子身影。

其實也不能說是看到,張致遠身後是火把燃起,烈烈夜風拖著張致遠長長的影子,視線所及,明明暗暗一片,什麽也沒有。

或許是眼睛,又或許是感官最會欺騙人,他感覺到那裏立著一個人,長裙飛舞,長發與夜風交織,帶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上下打量著他。

這種感覺很奇怪,並不讓人毛骨悚然,只有讓人一探究竟的期待和不解。

作為一個生在李唐皇室裏的人,李倓自記事起,見的便是血腥殺戮,而世人所說的因果報應,他卻沒有見過一例。

或許這種原因,他不信善惡終有報,對於鬼神之談,心裏更是沒有半分敬畏。

不敬畏,自然不會害怕,不害怕,所以能坦然面對一切。

更何況,在經歷了唐初的袁天罡和李淳風後,李唐皇室中人對奇人異士早就見怪不怪了。

李倓淡淡道:“那夜致遠身後之人,是不是你?”

霍小玉眉梢微挑,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

李倓心中了然,眸中冷意少了一分。

他想起那夜她從棺木中出來,立於溫柔月色下,低頭垂眸,給他腕上系上紅綢帶。

紅的綢帶,白的指,分外的好看。

他不被毒酒毒死,三尺白綾與鋒利鋼刀,都不曾要了他的命,仔細想來,應是那紅綢帶的緣故。

李倓眉頭舒展開來,又問:“你並非本世之人,來此所為何事?”

是借屍還魂,還是其他原因,他並不關注,他關注的是她為何而來,所為何事。

大唐江山於風雨中飄搖,如果這個時候有異人相助,那麽,他很歡喜。

霍小玉笑了起來。

她遊走各個時空多年,還是第一次掉馬掉得這麽快。

親密如母親鄭凈持,只以為她是大難不死後的大徹大悟,雖有懷疑,但也被她蒙混過關,而在李倓這裏,她一點也糊弄不過去。

霍小玉大大方方承認,身體微微前傾,看著李倓的眼睛,笑道:“大王不怕我嗎?”

說好的這個時代的人一旦得知她的身份,就會把她當異類燒死呢?

這個李倓,莫說怕她了,她離這麽近,也看不到他眼底的半點波瀾,只看到因她的靠近,他稍稍有些不適的劍眉微蹙。

武則天太平公主和安樂公主幹政霍亂天下,給後人留下的陰影頗重,讓不少的李唐皇子們,對女子沒有太多的想法。

李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年近二十,莫說娶妻生子了,連侍妾都沒有一個。

霍小玉陡然靠近,讓李倓原本波瀾不驚的表情出現一絲波動。

燭火搖曳,李倓不留痕跡地往後避了避,偏過臉,不去瞧近在眼前的霍小玉,漠然道:“你若想害我,便不會煞費苦心救我。”

六角宮燈上繪制的牡丹圖案華美,火光一照,便印在李倓垂眸的側臉上。

李倓氣質清冷疏離,但經牡丹的雍容渲染後,有著一種勾魂奪魄的撩人感。

最是攝魂美人魄。

霍小玉按了按心口。

裏面的心臟跳得有點快。

霍小玉道:“大王相信我不會害大王,那大王也應該相信,我為大王而來。”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伸手,將李倓側著的臉扳過來,想瞧一瞧他說話時眼底的神色,對她是歡喜還是厭煩,可又覺得那樣太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