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輛小車

王橋在宿舍樓停下,道:“姐,你別上樓了,樓上味道不好聞,別熏著小侄兒。”

“你怎麽知道不是小侄女?”王曉也停下腳步,雙手叉腰,擡頭張望宿舍樓。

王橋道:“別人都說肚子尖尖的就要生兒子,你的肚子明顯是尖的。”

王曉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道:“你都沒有結過婚,怎麽懂這麽多事?“

王橋猛然間又想起了三年闖蕩廣南的生活,指了指宿舍,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這三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混出來的。提起這事,我又得說你,給爸媽和我聯系很難嗎?我和你姐夫就在海南,你不給我們聯系,就是自討苦吃,活該。”提起這個話題,王曉就有點咬牙切齒。

“那時我還不懂事。”王橋不願多說往事,又道:“姐,你回去吧。”

王曉著實畏懼男生寢室密集的腳臭味道,道:“那我就不上去了,免得耽誤張師傅太多時間。我最後再確定一遍,你真的不去省建行工作?”

王橋態度很明朗,道:“復讀班都在傳說朱八戒的故事,有一位姓朱的同學參加八次高考,第八次才考上,所以被稱為朱八戒。理科班還有一個三戒師兄,已經考了三屆,他都沒有放棄。即使我今年考不上,再讀一年也沒有關系,最多被別人取一個王二屆的綽號,只要能考上大學,取個王二屆也無所謂。如果爸向你問起復讀的事,你就把那副對聯講給他聽。”

“哪一副對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背了這副對聯,爸就知道我的心思。”這是蒲松齡撰的自勉聯,王永德極為喜歡,從小就讓姐弟兩人背誦。這副對聯平時深藏在王橋腦海深處,變成了潛意識,今天脫口而出,心境與這副對聯頗為相似。

王曉從包裏拿了些錢,遞給王橋,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勸你,這事也不給爸媽說了。爸的態度多半是尊重你的意思,媽絕對是贊成你去建行工作。”

王橋輕輕擋住姐姐的手,道:“我有錢,等沒錢時再找你要。你現在沒有工作,生意又不好,得多留點錢在身邊。”

弟弟從廣南回來以後,王曉覺得年輕的弟弟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舉止,這種成熟不是假裝出來,而是經歷過大風浪以後自然積澱下來的深沉。一股憐愛之情在王曉胸中升起,道:“我是你姐,跟我還客氣。”

離開靜州以後,想起弟弟的現狀,王曉就覺得心裏憋得慌,在車上不停琢磨著如何幫助弟弟。

回到山南陽州,王曉從書桌抽屜裏找到趙海的名片。

趙海、李銀湘和王曉是首都大學的校友,關系一直非常密切。趙海和李銀湘是生意上的夥伴,互相都在對方公司有股份。這一次南方房地產崩盤,李銀湘受到了最為沉重的打擊,而趙海生意主體不在房地產,雖然受了巨大損失,但是還沒有到跳樓的地步。

在山南陽州因為生意上的事情被綁架以後,趙海著實有些後怕,回家後大病了一場,一直在靜州家裏休養。在家裏休養近兩個月,心情漸平復,正準備重出江湖。接到王曉電話,頗為高興。

“什麽?王橋在靜州一中讀高考復讀班,沒有搞錯吧,他怎麽想著去復讀,你想給他請數學家教?”

“我弟弟到廣南打了三年工,又被關進看守所。我估計在看守所裏受了刺激,出來後下定決心要考大學。李叔給他找了一份在省建行的臨時工作,他堅決不去。他只讀過半學期高中,語文、歷史、地理包括英語由於從小基礎好,尚可能抓起來。他的數學完全是兩眼一抹黑,不用特殊手段難以抓起來,你在靜州認識的人多,想托你給他找個家教。”

趙海道:“這事簡單,我明天給你答復。聽說你弟弟在廣南第三看守所混成了老大,很傳奇啊。能在看守所混得風生水起的人,走到哪裏都是牛人,他別想著考大學,幹脆跟我一起做生意,我正缺得力幹將。”

李湘銀英年早逝以後,王曉提起生意的余悸未消,不希望弟弟再卷入江湖事,道:“我弟弟打定主意參加高考,我勸不住,估計你也說服不了他。”

趙海笑道:“我去和他見一面,說不定男人和男人一談就通。”

結束通話後,英年早逝的摯友張湘銀的音容笑貌浮現在趙海眼前,一樁樁事情宛如發生在昨天,清晰異常。愣了一會兒神,他撥通了詹老師家裏電話,響了數聲,無人接聽。趙海自嘲地道:“被綁架了一次,連智商都嚇得降低了,靜州一中的校長都是地主黑心狼,不到九點半怎麽會放主課老師回家。”

這一段時間休養在家,百事不管,最初還覺得舒適,隨後便覺得百無聊賴。趙海在家裏看了幾集電神連續劇,眼見著到了吃晚飯時間,取過手機和汽車鑰匙,下樓開車到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