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雀湖

半個小時以後,校長演講結束,然後由部隊領導講話。

上校同志聲音洪亮,說話幹凈利索,第一句話是贏得戰爭的是人而不是槍,最後一句話是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兩三分鐘就結束了講話。他的口音怪異,音調與普通話有明顯差異,不知是哪個地方的人。

王橋暗自感慨:“以前的老師是清一色靜州口音,學生十有八九局限在當地。山大老師和同學來自四方八面,語音南腔北調,在這裏學習至少具有了國內視野。憑著這一點,上大學所做努力就值得。”

簡短動員以後,操場上紅旗招展,同學們被編成臨時連隊,亂哄哄地來到大操場,站在指定位置。穿著軍裝的新生們絲毫沒有軍人儀容,在操場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操場入口處傳來整齊口令,一隊軍人列隊而入。軍人年齡與大學生相差不大,單獨一個人也甚普通,變成紀律部隊後,列隊而行透著英武之氣。

學生們慢慢地停止喧嘩,靜靜看著紀律嚴明的軍人們。

軍人們在號令中分散,來到各自連隊與學生見面。

山南大學新生編成了一個軍訓師,王橋被編在軍訓師第十七連,十七連軍訓教官有一個女性化名字——康紅。康紅挺直腰杆,板著稚嫩的臉,說話總是吼。如此做派稍顯做作,卻成功地用氣勢將多數新生鎮住。

“穿上軍裝就是軍人,要按照軍人標準要求自己,聽到沒有?”

“聽到了。”

“大聲點,我沒有聽清?”

重復幾次以後,十七連學生也開始吼叫起來,按軍事小說裏的說法,同學們變成了嗷嗷叫的準小老虎們。

訓話之後,進行了兩次10分鐘左右的站軍姿訓練。下午講紀律和短時間站軍姿。

王橋原本以為軍訓會非常艱苦,豈知第一天軍訓非常輕松,就如連續上了兩三節體育課。他料到第二天訓練量會加大,在睡覺前有意將衣褲按順序放好。果然,早上5點45,哨聲猛然響起,同學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胡亂穿上衣服褲子,蜂擁而下。王橋有心理準備,穿衣服的速度非常快。

教官康紅擡腕看著表,等到如敗兵一般的學生集合後,虎著臉訓道:“你們動作散漫,這麽多人遲到。如果在戰場上,仗都打完了,你們才下來,還打個屁,軍人就要有雷厲風行的作風。”他走到秦真高身邊,盯著其褲襠,板著臉道:“怎麽不扣扣子,別人最多一粒、兩粒不扣,你是大門全敞開,也不怕小鳥飛了。”

全連哄堂大笑,臊得秦真高成了一張大紅臉,趕緊手忙腳亂地扣上扣子。

康紅平時都說普通話,這幾句卻是地道靜州話,靜州話也屬於北方方言區,只要放慢語速,同學們都能聽得明白。站在最前列的王橋暗道:“康紅原來是靜州人,他年齡和我差不多大,應該是高中畢業後當兵。”

康紅走到王橋身邊,表揚道:“今天唯一穿戴整齊的是這位同學,大家要向他學習。”

上午,站軍姿,這一次不是站十分鐘,而是長時間站立。

山南的秋老虎素來厲害,穿上長衣袖軍裝,在操場上站了不到兩分鐘,汗珠爭先恐後地從毛孔鉆出來,前胸後背全部濕透,汗水在腰帶部位聚集後,越過腰帶,順著屁股、大腿直朝膠鞋流去。

在暑假與晏琳見面以後,王橋經常在烈日下打籃球,在河裏瘋狂遊泳,幾十天下來,身體好到爆棚。站軍姿雖然是苦事,他完全能夠承擔。多數大學生剛剛經過高考,高考結束以後人生突然失去奮鬥目標,生活變得毫無規律,導致體力急劇下降。到十一點時,大多數同學都東倒西歪,還有四位同學昏倒。

昏倒數人後,杜建國還在苦苦支撐,雖然左搖右晃,就是搖而不墜。康紅早就注意到穿軍裝如同穿緊身服的胖家夥,原本以為最先倒地的是這個大胖子。誰知胖家夥明明撐不住了,卻始終不倒。康紅詢問杜建國姓名以後,在隊列前走來走去,道:“論身體條件,杜建國同學站軍姿最困難。他能夠克服困難,堅持到現在,值得表揚,大家都要向他學習。”

杜建國體重接近一百八,堅持到現在挺不容易,被教官公開表揚後猶如架在火上烤,只得硬繃著站在隊伍裏。當他最終開始不由自主搖晃時,上午的訓練結束了。

杜建國肥胖的身體如打了雞血一般,甩開兩條肥胳膊和粗腿,跑得如百米運動員,以絕對優勢占據了開水筒位置,拿起不知誰的水杯,如梁水好漢似的喝了三大杯。後面的同學催促道:“唉,胖子,別霸占著水桶,讓開。”

同寢室的魏兵叫道:“你怎麽喝我的水杯,剛才輔導員讓你們帶杯子,你們不帶,別喝我的。”喝完四杯,杜建國很霸氣地將杯子還給魏兵,道:“一個寢室的,別小裏小氣,你們那邊的人都很豪放的,哪有你這種假衛生。”魏兵道:“少啰唆,拿給我,渴得要命。”杜建國離開水桶前,將王橋朝裏面拉,留給蠻哥一個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