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逃竄

湖水清澈,單薄到透明的小魚在其間遊動。淺水處還有螃蟹躲在石頭縫隙,鬼頭鬼腦地聽著四周動靜,稍有聲響便鉆入泥中。

“堅持就是勝利,教官雖然是廁所裏打架——往死裏整,但是畢竟只有十來天,要忍住。”在湖邊幾株茂盛高大的鴨腳木背面傳來了趙波特有的四川話以及層出不窮的歇後語。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你看我遭曬好黑,擦了這麽多防曬霜都不管用。”。

“黑點有啥子嘛,黑是黑有水色。”

“滾開,你這人一點都沒有同情心。”

“我不會滾,麻煩你做個示範。“

“哼,我走了。“

王橋知道這兩人是誰,暗自發笑。他沿著湖堤悄悄走過高大密集的鴨腳木,透過鴨腳木樹葉空隙,他見到趙波手裏拿著些小石塊,說話之時,不停地朝湖邊扔石頭,制造了一圈圈漣漪。蘇麗手裏拿著一根柳枝,在空中搖來搖去。

他沒有驚動這兩人,輕手輕腳離開了。

七點,王橋準時回到寢室。康紅恰在寢室作“整理內務”示範指導,大家圍在其身邊聽講解看示範,然後分頭練習。

在山南第三看守所209室,牢頭包勝是一個奇人,他從來沒有當過官,卻成功冒充中央領導騙倒一大群官員。在號裏,他特別講究整潔和秩序,天天折騰著整理內務和坐板。王橋在號裏住了一百天,折豆腐幹的水平在209號裏排第一。他仔細看過康紅的示範,結合以前看守所學到的手法,很快就了折出有形有款的豆腐幹。

康紅停在王橋床前,道:“這位同學有基本功,稍加改進,便能達到部隊要求。”王橋對教官沒有任何崇拜之情,但是有足夠尊重,用靜州話道:“謝謝教官。”康紅注意到他的口音,道:“你是哪個地方的?我是靜州的,家在世安機械廠那一塊。”

王橋習慣性地取出香煙,遞了一枝過去,“我家在昌東那塊,是紅星廠的,在靜州一中讀的復讀班,班上不少同學就是世安機械廠的。”

康紅推辭道:“當兵以後就戒煙了。我有一個鄰居在靜州一中讀復讀班,叫許瑞,你認識嗎?”

王橋驚奇地道:“許瑞是我室友。世安機械廠還有一個叫包強,他後來與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沒有繼續復讀。”

在山大遇到許瑞的同學,康紅更加驚訝,講了幾句許瑞的近況後,道:“世安機械廠原來挺火紅,破產後,不少青工都去混黑社會。靜州最牛的胡哥以前是廠裏的青工,今年被抓的劉建廠也是廠裏的青工。”

提起靜州往事,王橋仿佛回到與劉建廠、包強等社會人激戰不休的時光,短短兩三個月,他已經生出了遙遠之感,感慨地道:“世安機械廠破產後,改變了靜州黑社會的力量格局。”

康紅道:“以前在廠裏時覺得社會主義社會怎麽能讓國有企業破產,離開廠裏後,才覺得世安機械廠不垮天理不容。”

聊了一會,康紅開始檢查內務,最後停留在胖墩杜建國的床鋪前。杜建國的床亂成了雜貨鋪,書、衣服、襪子、雜物全部堆放在床上,康紅不停搖頭,道:“這是我見過最亂的床。”

杜建國沒有感到害臊,大言不慚地道:“愛因斯坦的辦公室比我這床還亂十部,辦公室亂的人最聰明。”

康紅道:“你讓開,我來做個示範。”

眾人圍看康紅幫助胖墩整理內務。康紅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將內務整理完畢,床鋪幹凈清爽,舊貌換了新顏。杜建國臉上不自在起來,訕訕地道:“教官就是教官,自然比我做得好。”他隨後小聲補充了一句:“學生宿舍整成這樣,還是學生宿舍嗎,我們會少很多樂趣的。”在座諸人有不少經歷過高中集體生活,對胖墩的說法深有同感,只是礙於教官在室,大家沒有附和。

康紅離開後,胖墩肥厚的屁股如小山一樣,重重在坐在床上,床鋪發出了嘎的一聲。胖子有個特點,站著就想坐,坐著就想躺。他屁股剛挨著床,身體就朝床上傾過去,嘴裏哼道:“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圍觀的同學們見胖墩的臭顯擺模樣,發出一陣噓噓聲,紛紛散去。

軍訓第三天,雖然規定5:45起床,但是5點剛過,就有神經興奮的同學陸續起來。多數同學仍然沉沉地陷入睡夢之中,直到外面響起哨聲以及康紅的大嗓門,同學們才手忙腳亂地起床,沖下樓去。

跑步後,吃早飯。上午的訓練仍然是站軍姿。

康紅挺著胸大聲道:“立正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大家以前都學過,從昨天的情況來看,姿勢基本不標準。我再說一遍要領,立正時兩肩向後張,挺胸收腹。腳後跟並攏,腳尖張開大約60度。五指閉攏,大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個關節處,中指緊貼褲縫,手與褲子之間不能有一絲縫隙。微收下顎,脖子向後頂,眼睛向上望15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