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人挪活

第四節人挪活

往東走,“門牌”號碼越來越小,幾乎每扇門後都傳來嘈亂的人語,間

或有一兩聲蠻橫的吆喝或漫罵。最後我被叫停在倒數第二間的鐵門前。

“少年號”?一看牌子上的字,我有些蒙。

老管教把門打開:“加個人!別欺負他啊。”

後來我發現,管教們每送一個人進來,說的都是這句,就象飯館門口的迎賓

小姐:“歡迎光臨,先生您幾位?”

小賀說:“你把被子先放裏面,提訊。”

我抱著被子躡腳進去,自覺地把被子放在臨廁的鋪板上。大家都瞟我,我也

順便掃描了一下,乖乖,哪張臉都夠十五個人看半拉月的,有幾個還長得特驚險,心裏不禁有些毛咕。

小賀把我領回警衛室,穿進去才發現,一樓原來是一排提訊室,靠窗有一個桌子,下面象我在校時的講台,墊得高出地面五公分,提訊的官人坐在那,自然先有種居高臨下的空間優勢。靠門的鐵椅子是給在押犯預備的,有一個設計簡單的搭板。可以自由 啟合,人坐下後,把搭板一合,哢噠一聲扣住,就圈定了,做不了大動作。

沒給我戴手銬,算優待了。

小賀問了些老問題,很快就簽字畫押,草草收場,只是走了一個程序化的過場。

“劉管,人還給你們啦。”小賀把我帶進警衛室,獨自上樓了。

老管教懶洋洋地提了大串的鑰匙,送我回號兒。

開門往裏走的時候,我心裏打鼓,並且暗下決心:堅決和惡勢力鬥爭到底!一邊又禱告;千萬別給我鬥爭的機會啊。

老管教把我扔下就走了。

“新來的,過來!”鋪裏頭,賣春女一般,正斜靠著一個嫩小子,年紀輕輕,臉色蒼白,眼睛又冷又傲地盯著我。我應聲向他走去。

“蹲!”他點一下鋪前的空地。我知道這是規矩,很順溜地蹲了。

“低頭,看你什麽看?”

我楞了一下,望著他的臉,那張氣十足的臉,顯得倨傲,蠻橫。也許當時我的眼裏閃出了挑戰的神色,也許是我的反應不夠敏捷,那小子立刻咆哮起來:“傻還不服氣是嗎?!”

我感覺到人堆裏躥起兩個人,沖我殺來。我下意識抵擋了一下,對方的打擊落了空,但我還是被一下子擁退幾步,整個人已經靠在墻上。

沖過來的是兩個敦實漢子,一個門牙沒了一顆,嘴裏隧道般黑著一塊,破門坎子似的,特紮眼;另一個沒來得及細看,但那雙冒著壞水的細眯眼還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細眯眼摩拳擦掌,兇巴巴地沖我過來:“呵,還還手?!”

坐在鋪上的小子也站了起來:“煉熟丫養的!”我緊張地做好一拼的準備。

豁牙子卻擺了一下手:“先審了再說吧。”然後看我一眼:“哥們,甭管什麽道來的,頭三臉別走基了。”然後沖細眯眼撇了一下嘴,倆人擡腳上鋪了。我不明白“走基”是什麽玩意。

,你們倆嘛意思?”小白臉不甘心地嘀咕著,似乎對他們沒有馬上把我砸趴下很不滿。他喪氣地重新坐下來,沖我晃晃腦袋:“過來。”

我走到他跟前蹲下,精神有些緊張地預備著抗擊突襲,早聽說這裏面混帳,果然。屋裏的地板磚好象剛擦過不久,還有些涼,不過我感到腳底下倒是挺爽。

“知道自己什麽面兒嗎?”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其實我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麽。

白小子傲慢地笑一下:“頭回進來吧。”

“是。”

“懂規矩嗎,,以後慢慢教你……嘛案兒啊?”

“包庇。”

“包庇誰呀?”

“施展。”

“施展?”白小子來了精神,把身子往上直了直:“你跟施展嘛關系?”

我想這是決定他下一步態度的關鍵,不知他跟施展是敵是友呢。我豁出去了,冷冷地說:“施展是我鐵哥們。”

白小子立刻喜上眉梢,笑出一腦門活躍的褶子:“行了。”

“缸子,阿英,你們聽見了嘛——跟施展是鐵哥們兒。”白小子指著我笑道。

“那不就行了嘛。”豁牙子說:“以後咱就是哥們,塌實住了,這號兒裏咱哥幾個說了算。我叫雷剛,九街的,叫我缸子就行。”

“我叫羅伯英,阿英。”細眯眼笑嘻嘻地往我跟前湊了湊。

“我姜小婁,姜莊的。”白小子說。

我突然有種鹹魚翻生的感覺,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讓我躲過一劫。我趕緊也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問:“你們都認識施展啊?”

缸子一邊掏煙,一邊招呼:“來哥們兒,坐下說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