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補習班—高級學員第八節愈夜愈醜陋

第八節愈夜愈醜陋

有些問題,只有經歷過後,回頭看時,才想得明白。身臨其境常常扼殺了一個人的思考力,越在其中越短視。

不過,有的問題,或許偏偏需要清醒地糊塗下去,才不會痛苦。

莊峰執政後,號房裏那些家夥的遭遇和表現,經常讓我大發感慨:人怎麽活得那麽沒勁啊。

看守所的夥食是定量發放的,早晨怎麽都好糊弄,中午人均一個小饅頭,晚上一人一個糙面窩頭,大多數人都吃不飽,由於個人的吞吐力不同,有人一天將就下來,基本還可以支持,有人就胃裏虧食虧的嚴重了,比如三胖子和強,比如武二哥,都是大飯桶,看守所那點定量,根本喂不飽。我當領導那陣兒,因為前面幾個高層的都有盒飯和零食,基本不吃牢食,淘汰的窩頭都讓餓得脖兒細的幾個家夥分了。開始還說謝謝謝謝,後來幹脆沒話,飯一來,立刻撲上去瓜分,除了缸子媽媽姥姥地罵街外,我總是裝做沒看見,大家也算可憐啊,肚子都填不飽,還要整天地幹活,活受罪,心裏憐憫著,管理也就不自覺地松懈,覺得能給大家一點福利,也算為官一任,造福一屋啊。

領導班子換屆以後,情況就不同了。莊峰徹底顛覆了我的領導理念,大刀闊斧地開始了血雨腥風的流氓 統治。

莊峰把我的慈悲心當破爛兒給扔垃圾堆去了,吃飯,就是定量,誰也不許伸手多拿一個窩頭渣。強之流被我慣壞了,肚子撐起來了,突然一紮口,餓得眼都跑光啦。我們不吃的幾個窩頭蹲在桌上,象磁鐵之於鐵屑,強烈地吸引著幾雙饑餓的眼球,可莊峰不發話,誰也不敢提出來,更別說躥上去抓一個了。

“黃毛,給武當掰半拉窩頭。”畢彥掰了一小塊窩頭,剛要給武當,莊峰先罵道:“你他傻呀,給他那個大塊兒的!”

武當感激地接了,連聲道謝。其他幾個肚裏虧食的,都充滿企求與渴望地望著莊峰,等待莊哥的繼續施恩。

“剩下幾個窩頭都給我碎了,扔廁所裏沖掉。”莊峰吩咐,畢彥興沖沖答應著,兩手地捧著幾個黃金班珍貴的窩頭去了廁所,順路掃了幾個飯桶一眼,幸災樂禍。

隨著嘩嘩的絕情的水聲,幾雙眼睛開始暗淡下去。

莊峰說那是政府發給我們幾個的定量,我想怎麽處理是我的事,我看誰順眼就給誰一個,誰吃不飽甭他跟我哭喪臉,找政府說去!

有時侯莊峰也順手扔給誰一個窩頭,說今天活幹得不錯啊,或者是“這兩天表現還行,賞你一個”,受賜的人必千恩萬謝,受 若驚,發誓以後更加努力,絕不辜負莊哥的厚

有一天晚飯後的窩頭沒有扔,就塞在桌鬥裏,早上莊峰一看,少了一個!靠,這還得了?立刻召開現場會,挨個夜班挨個夜班地排查,最後把嫌疑對象鎖定在強和三胖子身上,一通紮馬、燕兒飛的折騰,三胖子先挺不住,供出實情來。原來倆人值子夜後的那個班,都餓得不行了,強先小聲跟三胖子商量,想倆人偷個窩頭分,三胖子不敢,但也答應不給強告發。強躡足到前面抓了一個窩頭,蹲廁所吞了半個,就不敢再吃,非要三胖子吃了另一半不可,只有這樣,兩個人才可能真正建立攻守聯盟,誰也不告發誰。

莊峰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倆人當窩頭碎了沖下水道裏去。哥倆嚇的幾乎尿褲,連句求饒的話都不會說了。莊峰說你們知道在看守所最忌諱的是什麽嗎?就是偷!

帶著哭腔說莊哥我真的餓壞了,要不打死我也不敢啊。

莊峰大罵,說你強的時候就說你實在憋壞了行嗎?就不判你刑了?

“倆人站院裏去,對面嘴巴,我在裏面得聽見響兒啊。”莊峰想了一個絕招。

不一會外面就傳來一聲比一聲決絕的劈啪聲,強還發狠呢:“傻三胖子,你真使勁是嗎?”

我曾經跟莊峰說:“就那幾個破窩頭,我們也不吃,幹脆給他們吃算了,幹嘛不做個人情?”

“人情在這裏算屁,幾個錢一兩?對這些人,就不能有半點好臉好心,就不能喂飽了,總得掐著點量,喂得太飽就不聽吆喝了,人跟牲口其實都一樣。”

用幾個窩頭,莊峰把一大撮人掌握得牢牢固固。

饑餓是一種本能,我知道本能的東西經常擊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