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肄業—無可懷念第一節先行者

第六章肄業—無可懷念

第一節先行者

在莊峰的威下,沒有受到明顯沖擊的,除了我們幾個“前鋪的”,大概就只有一個武當武二郎了。

這一方面仰仗人家二哥不討厭,看著就是一本分農民,還長了個紅彤彤的好漢仗義臉,一般流氓 ,不給他面子都不好意思了。關鍵還是武二哥的案子敞亮,殺夫啊,明擺著比焦美雲那個強案上档次。莊峰簡單扼要地評論說:“這樣的哥們兒,我高看一眼!”

武二哥掛著鏈兒,行動不便,莊峰就吩咐強和馬甲勤照顧著,上個廁所什麽的都有人跟著,弄得武二哥不老過意的。其實莊峰一方面是真心照顧他,一方面也是派個人看著他,別出事兒。

除了小勞作畢彥,武二哥也是不“在夥”的人裏面,唯一可以吃到莊哥賞賜剩盒飯的人,平時的豆子,也總是比別人少分一點。盧管知道了,就說莊峰這事做的對,要盡量給武當釋放壓力,反正他早晚得奔市局,在咱這裏過渡期間,別整出事來,就念阿彌陀佛了。

莊峰跟盧管諞:“我倒不稀罕他是個掛了的,我就是沖他這個案兒,要是別的臟事兒,我才不給他臉。”盧管一撇嘴:“得得得,說你呼哧你就喘開了,天下烏鴉一般黑,你以為你是好料?還這個臟那個臟的。”

盧管也三天兩頭過來跟二哥聊天,把外面的好消息告訴他,說村裏的鄉親真夠意思,又集體上訪了好幾次,強烈要求把他保出去。“你殺的是一村匪啊,老百姓佩服你,就連李大秋家裏人,也說他死有余辜呢,要求法院能放你一條生路。”

武當試探著問:“您看我這案子還升的了市局嗎?”武當也知道一升市局,最少得判無期,保命可能都懸乎。

盧管總是安慰他:“這事我說了不算,看守所不管那一塊,要我判我恨不得立馬放你回家哪。不過我看了,形勢對你真是越來越有利,你放寬心好了。”

只有一次,盧管有些感情用事了,一臉氣憤地說:“你說你那個嫂子是人揍的嗎?聽律師說,他到你嫂子家調查取證,你嫂子死活不承認李大秋霸占了他多少多少年,楞說跟李大秋沒事兒,這不害你嘛!”

武當情緒一下子有些消沉,過一會兒倒是善解人意地說:“農村人好面子,誰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

“你塌實住了,外面都給你忙活呢,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就跟我提。”盧管似乎有些後悔多說話了,趕緊安慰他。武二哥憨厚地笑笑,說盡量不給您添麻煩,號裏哥幾個都挺照顧我的。

莊峰私下跟我們分析,要是武當家裏不花大價錢,他這案子,最好也就弄個死緩的面兒。“沒錢就得依法辦案了。”莊峰無奈地說。

3月初,檢察院起訴科的最後提訊了武當一次,回來後,武當精神很好,說檢察院的說了,他的案子在當地挺有影響,他們都挺同情他呢。莊峰說,那好啊,他們一同情你就有戲了。

轉頭莊峰就跟我說:“武當肯定要升了,沒聽說檢察院都同情他了嘛。”

果然,不到一個禮拜,外面就喊武當收拾東西,進來倆管教提他,看來很重視。武當臉色很難看,吞吞吐吐地問:“去哪?”

“收拾東西吧快。”一個管教催促,恨不得早 差。

我們一起動手,幫武當把被子抱下來。

莊峰跟我說:“升了,給二哥拿點錢咱。”

我去窯裏掏了100塊代金券和兩包煙,遞給莊峰。莊峰對還在那裏愣神的武當說:“哥幾個的意思,到那邊保重。”

“那邊”兩個字可能刺激了武當,他接物的手有些不自覺的顫抖,抱抱拳揖一揖道:“謝謝莊哥,謝謝哥幾個。”隨即抱上鋪蓋,我彎腰把腳鐐上的拉線給他塞在手裏,說句“保重吧二哥。”武當還是“謝謝”兩字。

武當是在大家的合力欺騙中走向絕望的,我可以想象他跨出“C看”大門的時候,心理的落差會有多大,那個大門,對他的意義,不啻一個生死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