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換湯熬藥第七節碟仙

第七節碟仙

監舍裏的夜色總是提前降臨。

吃過晚飯,也不用“打坐”,電視沒什麽好看,一群人像往常一樣,很是無聊,金魚眼把幾個礙眼的先哄板下去了,擴大一下表面空間,也散散悶熱的感覺。

整個號房亂哄哄的,如果忽略了被拘押的處境——事實上我們經常忽略,因為麻木而忽略——這裏跟建築工地的民工窩棚差不多,充滿了煙氣、汗味、腳臭和粗口,一切鮮活的靈的東西,都默默無聞地迂腐下去,或變異得淺薄、糜爛。

奇怪的是,我從來沒在W市局看到過蚊子,倒是曾經擔心過那樣的夏天怎麽過,後來蚊子都沒有來,老犯兒說:這裏氣太重,連蚊子都不敢來。實在是值得慶幸的事。

豹崽剛開了庭,因為被告太多,一整天都沒有審完,明天還得繼續,回來後豹崽的心情不太好,說檢察院咬得太狠,那幾個律師水平也臭,連案子的來龍去脈都倒騰不清,光會照本宣科,氣得他當庭就罵起來,被嚴重警告了一回。

晚上,滿心郁悶的豹崽拉攏了樂樂和小不點、豐富,在鋪上紮成一堆,玩著一種類似扶乩的迷信活動,叫“請碟仙”,沒有“碟”,只能因地制宜地用個紙板代替,幾個人越弄越虔誠,又問生死前程又問吉兇禍福的,玩得入巷。

金魚眼在門口鋪了涼席,穿個三角褲躺著抽煙,手裏把握著遙控器,以5秒鐘一個單位的速度,不厭其煩地掃描著節目,鋪底下探出幾個腦瓜,眼巴巴望著翻雲覆雨的屏幕,似乎期待,也似乎無所謂。

侯爺蹲在茅坑裏,愁眉苦臉地使著勁,一邊跟我們說:“那個陳述一定要搞好,壓軸戲啊。”

侯爺的起訴下來了,估計半個月左右就要開庭。

侯爺抱著必死的信心,決定到法庭上演講,宣傳自己的理想,侯爺挺能聊的,一拿筆就直眼兒,那些字字珠璣的句字說什麽也不往紙上蹦。侯爺說我憋得難受啊,你們幾個幫我寫吧,我去那個說的。

我說侯爺你其實什麽也不用寫,就帶一張嘴去,到法庭上一開口,錦繡文章嘩嘩往外流啊,自來水似的,還不把那些法官給淹死?

侯爺笑著晃蕩一下腦袋:“不行不行,咱在這白話行,到那裏就得有個稿兒,顯得正規不是?再說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講話,必須有水平,上档次。最損也得拿個提綱上去啊,別到時候說得放煙花似的,光圖眼前熱鬧了,回頭一想沒內容。”

舒和說你放心吧,不就一提綱嘛,我們哥仨給你玩三陪的,一包到底,龐老帽兒的活我們都接,能不管自己爺們?

侯爺笑道:“舒和呀,你在人家老外的公司裏也這麽講話?”

舒和說在那咱說外語,到這裏當然得說鳥語,好多年沒說過人話了。

侯爺很不滿意地拉起大褲衩,搖著頭說:“下半天工夫,沒拉出來,這兩天有點‘大便幹’。”侯爺一接起訴,多少也有些上火,表面上倒看不出來,依舊談笑風生的。

金魚眼在地下叫到:“!”我們一看,原來出來幾個沙灘女郎,在25寸的平面裏,沖大夥“誇誇”扭屁股呢。

鋪底下也發出幾聲呻吟似的歡呼。

侯爺掉過臉,沖下面下流地一腆肚子:“,你們就沾這個歡!”說著,哈哈笑著跳上了鋪。

“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這句必須寫上,第一句就是它。”侯爺邊坐下邊說。

常博低頭記錄著。[作者留言:此書為盜印品]

侯爺開始白話自己的成長史,說自己怎樣經歷痛苦的童年,怎樣受到 和人民的關懷教育,後來又怎樣發奮圖強,在 的聯產承包改革開放摸著石頭過河等政策的感召下,靠勤勞智慧在奔小康的光輝道路上越走越來勁兒。常博手忙腳亂了一通,終於跟不上溜了,無奈地望著口若懸河的侯爺。

“侯爺,你慢點不成?”我提醒他。

“這些你也不用記,你就給我寫一題目就行,就寫‘我的童年’、‘在人間’什麽的,我一看就知道該說什麽啦。”

舒和說:“後面再寫個‘我的大學’。”

“沒,沒有啊,我沒上過大學。”侯爺誠懇地擺手。

後面,侯爺扣緊“官民反”的主題,又講了一通殺貪官的動機和過程,我們給他總結的思路,一是突出自己從小就樹立了為人民服務的理想,從小就痛恨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