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節 心識荒誕身處平凡

這一夜,盡管心情忐忑,疲憊的陳依仍舊睡著。直到次日天亮,被母親叫醒。

他還猶自期望昨夜經歷只是怪夢一場。

“你父親打我,你也不幫忙,就讓他這麽欺負我你才開心?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他就繼續把那個臭婊子姓方的女人帶回來是不是,那個女人對你好不罵你打你是不是……”

陳母的抱怨粉碎了陳依自知不可能的幻想,昨夜父母的確吵架打架了,總是這種時候母親才會對他抱怨這種話。

五年前陳父分到現在的房子,也是那時候陳母才帶著女兒來到這座城市定居。陳母口中的女人的確存在,過去一直與陳父同居。年幼的陳依開始並不明白這些,總是奇怪為什麽那個女人老跟父親一起洗澡,同床睡覺。

陳父在陳母過來前曾交待陳依不許提此事,但因為幾張合影的照片疏漏最終還是讓陳母知道了,陳母暗中又套問陳父交好朋友,謊稱已經詳細,因此了解到更多究竟。

但陳父一直不承認,堅決把事實否認到底的架勢導致頻頻爭吵,陳母因此對其懷疑更多,雙方的信任漸漸蕩然無存。

陳依並不喜歡那個女人,五年前剛搬來這裏,陳母還沒過來的半年那女人也曾住在這間房子,那時候陳依讀一年級。某天晚上,陳父洗澡的時候,那個女人進了陳依睡房,逗他玩了會後,忽然抱他深吻了口,不是緊緊唇與唇觸碰的那種,至今他都能記得那鉆進口腔的舌頭,就像一條濕潤的蛇。

“好孩子,千萬別把這事情告訴你父親喔!將來等你長大些,阿姨更疼你。”說著這種話時,她的手還在年幼陳依的褲子裏撫摸,見陳依完全不懂的傻傻點頭答應,又俯身輕吻一口,誇聲‘好孩子’,回房去了。

那時的陳依完全沒有男女情欲,更不知道這些意味了什麽,只是覺得伸進嘴裏的舌頭有些惡心。

到陳依讀四年級的時候才漸漸曉事,同學之間已有孩子看過色情錄像帶,互相傳道私議,他明白當初已經丟失了初吻。好在男人的初吻似乎並不值錢,於是也並不太介懷,只是對那女人就從心裏給印上淫蕩的烙印。

這些事情陳依至今沒有對人提起過,那個女人跟父親的感情他不了解也不懂,但從來不曾見過他們爭吵。

陳母每次跟陳父吵架後總會抱怨類似的話,陳父則必然提早上班。

“當初怎麽嫁了這樣的男人!八幾年過來玩的時候他聽人家兩句流言就說我在老家偷男人,把我按地上用皮帶抽的滿身是血。找不到是哪個王八蛋胡說八道,老家你都曉得,從小就帶著你和你妹妹一起睡,你們怕黑,哪天晚上不陪著你們不鬧?說我偷漢子的王八蛋簡直沒得天良……”

這些話陳母抱怨過很多次,陳依知道這些,也明白母親是真的傷心,但未必是需要人勸慰,也許需要的只是有人傾聽。他從小就不介意傾聽,父親會對他抱怨母親的過錯,母親亦然。他從不在父母之間評論另一者的不是。

盡管他從小隨父親生活的多,但不知為何,也許因為明白父親過去那些事情,也許是真的體諒母親,總之,他心裏認為父親錯的更多。

最初父母吵架時文文害怕的哭,打架時年幼的陳依也害怕的哭,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仿佛下一刻父母之間就有一個會血濺五步。他不知道怎麽阻止打鬧,就帶著妹妹在陽台上哭喊,直到把鄰居吵下來勸架。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過後陳父就打罵他,說他鬧的人盡皆知,讓他丟臉。那時候他就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吵鬧,那麽大聲的吵鬧為什麽不在乎鄰居聽到。但這些話他沒有說。

吵架打鬧的多了,陳依慢慢發覺一個事實,即使父母打鬧至一個拿菜刀,一個拿拔塞的熱水瓶對持。前者揚言要殺了對方,後者揚言要燙死對方。最終刀不會真的砍下去,熱水不會真的潑出去。

至於拳腳相向,陳母也出生農村,離開的比陳父晚很多年,雖然是女人,力氣並不小。沒有一次雙方真的受重傷,最多只是不小心刮破皮膚,或者過幾天氣消後彼此抱怨對方當時那一拳打的有多疼,那一腳踢的有多重。

陳依開始不再勸架,吵鬧打架的時候帶著妹妹躲在房裏,等完了再出來。開始時在房裏還會擔心狀況,但很多次後都見父母的傷逝狀況仍舊不疼不癢,終於連擔憂也不再會,仿佛麻木,熟視無睹又不可能改變的那種麻木。

文文比他小,目前還沒能麻木,仍舊會躲在房裏害怕,抽泣,顫抖。

陳依曾經很想安慰妹妹,但後來發現,他連自己都無法安慰開解。

聽著陳母的嘮叨抱怨,陳依領著妹妹招呼一聲去上學。

他們兩兄妹讀同一所小學,就在小區裏,快些走三分鐘路程,慢些走也不過五分鐘路程。文文在路上走時忽然蹲下身看著地,陳依湊過去問她怎麽了,她一張天真的笑臉以十分認真的表情面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