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節 以彼之矛

看得出來倉頭的臉色當時很難看。

警員要走時他忙問“打算把他送到幾號倉?”

那警員說了。

吃過晚飯,倉頭對著窗口叫住經過賣東西的人,沒見他買東西,就見給了錢。

回到倉裏坐下時就冷笑道“大家不要以為學他不守規矩換了倉就沒事。那種人不管到哪個倉房等待他的都只有噩夢。強奸犯在監獄任何倉房都不會有人看得起,不守規矩的強奸犯X號倉倉頭一定會加倍‘禮待’!”

陳依推測倉頭是買了煙讓賣東西的帶去強奸犯換的倉房托其‘好好照顧’。

倉裏即使發生了這種事情,那個特別的犯人連看都不看。自顧在前面特殊的鋪位旁坐著看書。看著他陳依總能理解人常說中年男人的成熟所指為何。那份從容和泰然真不是年輕人能學的來,因為那份滄桑感、深沉感無法偽裝。

白天做活的時候陳依聽人說起,但也僅是大概。說那人過去是市級領導,家裏有背景,有權也有錢。不說倉頭不敢開罪,看守所的所長見他都客客氣氣。他的案子還沒有結論,已經呆了一年多。

幾天失去自由的體驗讓陳依越發的思念外面。照說林青總打不通他電話家裏座機又沒人接聽會猜到有事。照說他叔叔已經得到消息會給他父母去電話說明。

頭幾天他不覺得餓。但最近兩天開始餓的厲害,看守所的公菜他仍舊沒吃,只是米飯卻總嫌不夠。這裏每天只有兩餐飯,本來就跟外面的飲食規律不一樣。他覺得陪林青自虐倒讓他能夠控制食欲,若不然此刻絕對適應不來。

他從沒有如現在般深刻的感受到階級的差別。

他們每日做手工活,補貼監獄的開支。吃素菜,加餐的肉僅僅煮熟了似的,味道不值得有任何評說。倉頭指定的助手——矮子雖然沒有錢。但倉頭照應,能跟著倉頭一起吃監獄兜售的菜。

這個倉頭是有錢的,因為會賺錢。有些倉頭不做這種事情又沒錢,吃穿跟其它嫌犯沒有區別。

這些都是從同倉其它犯人口中聽來的。但這些人說起來時,都沒有褒貶。

“有什麽區別?都是當倉頭不用幹活的,我們都是每天幹活吃飯,反正我也不抽煙也沒錢買監獄出售的飯菜。只要不是碰到打人為樂的倉頭就行了。”

陳依忍不住覺得那種倉頭品德上是好些的,同飲同食,不以剝削他人做為自身享受基礎。

“那是他們傻逼!我如果當倉頭肯定學這個……”

五個人,說起這個話題兩個稱那種倉頭為傻逼。兩個對此全無所謂的不發表意見。

只有陳依稱道那類倉頭的品德。

他向來不太在乎旁人看法。現在也不在意對此認同的人少的只有他自己。他早明白現實的準則是種功利主義,一個有理智的人會清醒的認識利弊。電視電影裏面的偉人總是被說道卻不會被普遍效仿。但即使如此,人們對品德的敬佩總存在於心裏,總歸是仰望著看待。

現在他才意識到這種仰望是處於什麽基礎而存在。

置身事外。如他這樣置身事外的時候才會悠然的欣賞品德的美麗,當然也會如另外兩個人般滿不在乎。對於置身其中的那兩個人而言,他們考慮的是擺放眼前的現實利益。根本不會有閑心談德論品。

他從來不認同諸多對孫子功利主義的批判評論。他從來都相信以大局角度看待事物功利性才是根本。他從不認為那種事情的解決方式能夠符合人性美好向往的標準。他從來認為這種美好標準只能用於內,因為追逐利益絕對不能造就一個民族的真正團結。

從總門諸多宗教性質的案例也能夠驗證這點,邪教組織內部的團結和凝聚力依靠的不是利益,而是虛幻的‘真理’。人可以為這種虛幻的真理不顧一切,拋棄道德,拋棄利益,拋棄親情甚至拋棄生命。

但這樣的邪教首領大多並不相信口中吐出的虛幻真理。他們的目的性很明確。也只有這樣的邪教組織才擁有更多的信徒,雄厚的財力和物力。連宗教首領也相信虛幻真理的邪教組織總是些信徒稀少的小團體,聚會的環境糟糕,教會的財政吃緊。但這種教會從上至下的信仰意志非常堅定,根本沒有魚目混珠的偽信徒。

陳依所相信的理論在過往種種事例中都得到驗證。美德和功利性是一種對立的排斥關系,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系。因此他一直認可中國傳統的中庸之道的哲理性。套進美德和功利的關系式中,中庸就是兩者並存的那個平衡點。舍棄無人性的極端功利之利益換取人性能接受的道德立足空間。不極端的偏執一方。

此刻的現實個例讓他感到悲哀。現實生活中的人需要的品德僅僅是達到中庸標準的要求,也就是人們普遍擁有和認可的標準。過之無用。因為在這種基礎以上,人們看待的是功利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