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到訪

一頓豐盛的晚餐過後，約翰示意蘇力跟著他來到了二樓的書房。

擺手示意自家的廚師坐下之後，約翰稍稍等待了片刻，然後才開口問道：“蘇，你最後和容先生談的如何？”

“雖然有些波折，但是還算順利！”

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蘇力開口道：“容先生基本上已經答應了幫忙，他會利用自己在中國的影響力，為我們篩選來美國留學的幼童。而且容先生也同意了您的篩選標準，那就是六到十歲之間，家世清白，聰明伶俐，前三年每年三十個人，後面根據情況酌情增減……容先生認為，如今中日之戰新敗，想必出國留學的阻力會小很多……”

“嗯，和我想的一樣。”

臉上平靜無波，約翰緩緩的點了點頭。

如果放在一百年後，出國留學可是一件相當潮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出國定居或者學習，後來就慢慢成為了一種出路，有些家裏經濟實力較強的高中生如果考不上心儀的大學，就會選擇出國鍍鍍金什麽的。所以到了約翰穿越的時代，海歸們已經再不復以前的光環了。但是在這個時代，出國留學對於奉行不遠遊理念的中國人來說可是很難接受的事情。比如說幾十年前的留美幼童們，只能招到窮苦人家的子弟，略有錢財的家庭都不願意子弟出洋留學，認為那是有辱門楣之舉。

但是一場戰爭，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中日之戰的結果和很多國人想象的不一樣，彈丸之地的日本戰勝了地大物博的天朝上國，學習西方的日本震撼了許多人！

中國人留學的大門，真正被打開了。

中日戰爭之後，一些有識之士開始資助學子們前往國外留學，隨後的八國聯軍入京，尤其是日俄戰爭中日本人的勝利，更是掀起了留日的高潮，甚至導致了日本政府出台限制中國留學生的法案。可以說，約翰資助留學生之舉正是趕上了好時候。

或者說，他特意選了一個好時候……

心中湧起一絲淡淡的悲哀，不過瞬間就被約翰拋到了一邊，沉聲問道：“既然如此，容先生為什麽還非要來紐約一趟，親自見見我？”

這次和蘇力一起回來紐約的，還有容閎本人。

當初接到蘇力電報的時候，約翰心中是頗為驚奇的。因為容閎竟然說想來紐約一趟，和自己當面聊一聊，只有見過了自己之後才會決定最終是否合作。對此約翰當然不會反對，特意交代了蘇力一定要定好船票，陪著容閎一起回來。但是約翰有點兒不解的是，容閎為什麽非要親自來一趟，難道親眼見到自己後就能放心了？

稍稍遲疑了一下，蘇力苦笑道：“先生，容先生在中國很有聲望，尤其是因為當初留美幼童之事影響頗大，所以就像您當初所說的，有他幫忙的話我們行事會方便許多，但是……”

“但是什麽？”

雙眼微微一眯，約翰淡淡的問道。

“總的來說，容先生還是擔心這些孩子們的未來！”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蘇力正色道：“主要有兩方面的擔心，一個是擔心我們沒有足夠的財力，或者後面因為各種原因而減少投入，這對孩子們的求學會產生不利的影響，另外一方面的話……您也知道，前些年賣豬仔名聲極臭，他害怕我們是在騙他。所以容先生希望親自和您見一面，做出最後的判斷。”

“唔……可以理解。”

緩緩點了點頭，約翰的表情變得難看了起來。

即使不了解這段歷史，但是上輩子好歹也看過黃飛鴻系列電影，約翰自然知道賣豬仔是什麽意思。就像電影上說的那樣，美國人用“金山”的噱頭吸引了不少中國人漂洋過海，給他們修建鐵路。那個時候航海業還沒有突破，一趟旅途往往就要好幾個月時間，華工被囚禁在“浮動地獄”上面，生活條件極端惡劣，死亡率高達30-50%。而到了美國之後，更是要簽下苛刻至極的契約，累死累活的修建鐵路或者在廠礦工作，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可以說每一條美國的鐵軌之下，都埋著華工的屍骨。

作為第一個到美國留學的清國人，容閎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擔心約翰的目的也是理所當然的。

與此同時，容閎當年也參與了清政府留美幼童的組織工作，也知道上百名幼童如果前往美國留學的話，十幾年下來到底會花費多麽龐大的資金，所以他很難想象一個美國人，會為了中國投入如此巨大，哪怕那個美國人的人生前十年是在中國度過的。

所以對於容閎的擔心，約翰非常理解。

約翰自己的身體裏也裝著一個黃種人的靈魂，所以很明白容閎在想些什麽，因此只是稍稍考慮了片刻之後馬上就開口道：“這樣吧，你等下去酒店通知一下容先生，就說我明天就在家中設宴，歡迎他來到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