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王圓箓藏經

耿老戴上手套,雙手接過唐豆遞過來的那個牛皮紙信封,雙手微微顫抖著打開了並未封口的信封,從中抽出兩張紙色已經發黃的素箋。

素箋是晚清常見的書信箋,紅格素縞,並無任何點綴。

素箋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毛筆字,若是只看書法,充其量也就算是一般。

那些專家以及官員們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有跟耿老相熟的已經開口催促:“耿老,您給人們念念,王圓箓這封書信上到底寫著什麽。”

耿老已經快速的瀏覽完了半幅信箋,靜了一下心,轉向翹首企盼的人們說道:“呈大家所請,老朽現在就給大家念一下王道長這一封書信。”

洞中瞬間又變得鴉雀無聲了。

耿老清了清嗓子,用他低沉蒼老的聲音緩緩的念了起來:

告施主:

貧道王圓箓,道號法真,雲遊四海,於光緒十八年偶至敦煌,見寺廟凋零,佛像損毀,余心不安,遂駐。

一經八載,寺中唯貧道及兩個後來收下的童子,每日鏟除浮沙,重塑佛像,奈何莫高窟規模龐大,雖力盡亦有所不逮。

光緒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偶然發現藏經之洞,破壁,內藏唐經萬卷,古物多名。

貧道知茲事體大,遂徒步五十裏至敦煌縣面見縣令嚴澤,嚴澤嘲笑廢紙矣,轟出。

光緒二十八年,敦煌知縣汪宗翰履新,貧道再次徒步五十裏面呈此事,汪知縣搪萎。

余心不甘,使毛驢載兩箱經卷,行程八百裏歷時月余,至肅州面見安肅兵備道道台廷棟大人,廷棟竟言經卷書法尚不及他。

無知匹夫,余羞於與其為伍,憤而呈書太後,直達天聽。

貧道折返寺中,苦候數年,卻石沉大海音訊皆無。

朝廷如此昏庸,乃亡國之兆也。

形單影孤,余無力抗天,恐重寶喪於我手,斟酌之後,遂在藏經洞中另辟一洞,挑選藏經中精辟之經文以及古物多名轉移其中,封閉洞口,待後世有緣之人開啟。

如逢盛世,望開啟此洞之道友留取古物,將經文獻與朝廷,此乃蔭及子孫之功德,望道友切勿自誤。

若逢亂世,望道友重新封閉此洞,將洞中經文留給後世子孫。

神靈有眼,道友自誤必遭天譴。

貧道法真拜上

光緒三十三年元月五日筆。

念完了王圓箓這封信,耿老的兩眼濕潤了,藏經洞中很多人的眼眶也濕潤了。

“余無力抗天”,短短五個字,已經道出了王圓箓一個小人物的悲哀。

一個即將崩潰的弱勢朝廷,一片被列強踐踏的土地,王圓箓一個小人物能夠做什麽?

他能夠想到將這些珍貴的敦煌典籍另行隱藏起來,這已經是一個悲哀的小人物力所能及,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耿老小心翼翼的收起手中已經發黃的兩張信箋,將它們裝回信封放到特制的密封袋中,擡起頭,掃過面前的眾人,斬釘截鐵地說道:“王圓箓道長是民族的驕傲,我認為,應該授予他民族英雄的稱號。他這封書信就是一段歷史,這封書信的價值,比那些敦煌藏經還要高出十倍,百倍。”

“沒錯,王圓箓道長確實當得起民族英雄這個稱號。”宋老率先舉手附和。

“我贊成,咱們大家應該集體撰文,為王圓箓道長正名。”

“算我一個。”

人們紛紛舉起了手,一時之間藏經洞中變成了表決現場,唯一沒有舉手的就是蔣書記他們幾個領導,顯得未免有些尷尬。

蔣書記咳嗽了兩聲,等到人們自覺地把手落下之後開口說道:“我個人非常贊同耿老剛才說的話,我們敦煌市委市政府將會以文件的形式向上級部門匯報此事,希望上級部門能夠盡快為王圓箓道長正名。”

為王圓箓正名雖然不是什麽政治事件,但是畢竟也牽扯到很多比較敏感的事情,蔣書記能夠當場作出如此答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洞中洞中的唐豆輕輕呼出一口大氣,他知道有王圓箓的這封書信在,再有耿老等人的推動,為王圓箓正名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

唐豆不由得偷偷暗笑了一下,原來這王圓箓看上去像是毫無心機一般,卻原來也是一個老江湖,竟然還留下了這樣一封類似於遺書的書信,只要這個藏經洞不是落入竊賊手中,他總有沉冤昭雪的機會。

只是這樣寄希望於那位未知的發現藏經洞的後人,令人回想起來總有那麽一些淒涼。

那一句“若逢亂世,望道友重新封閉此洞,將洞中經文留給後世子孫。”已經充分顯示出了的王圓箓愛國情懷,王圓箓恐怕也不知道這些經卷將來的命運會是如何,他無力抗天,卻在借用神佛之力做著最後的努力,“神靈有眼,道友自誤必遭天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