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7章 東京殘響（四）

這時又一列電車從程曉羽的背後疾馳而過，“況且——況且”的轟鳴像是這座城市默默循環播放的不討喜的黑膠唱片，疾馳而過的流光，和遠方彌漫在黑暗中的燈火，以及眼前的人兒，組成一副流淌的畫卷。

蘇虞兮的假發被風吹的揚了起來，但並不能遮住她的眼睛，程曉羽感覺到她的眼睛比從前更加透明，一種叫人憐惜的透明感，他從未曾覺得蘇虞兮是一個需要什麽的人，但此刻她的凝視，讓程曉羽知道他是被需要的。

於是程曉羽只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繳械投降。

程曉羽無奈的低下頭道：“真是怕了你了……表白這種事情怎麽能由女孩子跟男孩子講……走吧！回去吧！”說完程曉羽就拖著箱子往回走。

蘇虞兮卻沒有動，低聲道：“那你會不會聽我的話？”

程曉羽停住腳步，無可奈何的道：“聽……聽……我什麽都聽你的還不行嗎？”

蘇虞兮道：“那我有些小秘密不告訴你，你不會還要生我的氣吧？”

程曉羽掏出紙巾回頭擦了擦蘇虞兮兩頰的汗珠，沒好氣地說道：“妹妹大人，我哪敢生你的氣啊……”

蘇虞兮也幫程曉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兩人才一起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等再一次回到日暮裏的公寓樓，客廳裏的燈還開著，裴硯晨似乎已經睡了，房間裏一片寧靜。

蘇虞兮先去洗臉刷牙洗澡，程曉羽看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卻有些犯愁，非常簡約的日式裝修，全屋大部分利用木質元素進行裝飾，天花板則保留了水泥材質，整個空間讓人感覺異常舒適不奢華但是很溫馨，開放式的廚房設計，與餐廳、客廳三者合為一體。

一切都很好，但看樣子他只有睡在客廳那把沙發上了，幸好客廳裏的沙發並不算短。

等蘇虞兮從浴室出來，程曉羽要蘇虞兮先去睡，並說了自己今天睡客廳。

蘇虞兮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程曉羽生氣的一定要離開的事情，冷冷的道：“你想睡哪裏，就睡哪裏，我反正管不著。”

程曉羽剛想措辭解釋，蘇虞兮就已經走進了開著門的房間，將門反鎖上了。

程曉羽頓時覺得頭大如鬥，本來來霓虹是危機重重的事情，眼下卻怎麽看怎麽像狗血的三流三角戀愛故事，蘇虞兮和裴硯晨這兩個看不對眼的人，居然會在同一屋檐下。

這一夜程曉羽沒能夠好睡，沒有被子，只能多穿點衣服，蜷縮著躺在沙發上，客廳裏有微弱的星光，程曉羽實在睡不著於是看著蘇虞兮和裴硯晨房間的門發呆發了大半夜，直到陽台外面泛起了模糊的灰白，才昏昏沉沉的進入夢鄉……

等程曉羽再次醒過來，他身上已經蓋了層薄薄的被子，客廳裏已經明晃晃的到處都是陽光，蘇虞兮和裴硯晨的房間門都是開著的，裏面沒有人。

程曉羽連忙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了下表，已經九點多了，他四處找了下，空無一人，發了信息給蘇虞兮，沒有回復，這讓程曉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正要打電話，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蘇虞兮提著兩個塑料袋進了屋子。

看到神情很有些緊張的程曉羽道：“剛才收到短信的時候，已經在電梯裏了，所以沒有回。”

程曉羽埋怨道：“你們要出去，也得跟我說一聲啊！要不然我會擔心的……”接著他向門口望去，沒看見裴硯晨進來，但又不太敢問裴硯晨到哪裏去了。

蘇虞兮將塑料袋放在餐廳的桌子上，瞥了眼程曉羽猶猶豫豫的神色，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偏偏不說，只是道：“看你睡的正沉，所以就沒有叫你……你想吃什麽？我跟你做！”

程曉羽道：“買了方便面嗎？煮碗面就好了！”

蘇虞兮一邊把牛奶、巧克力等一些零食往冰箱裏塞，一邊說道：“沒買方便面，但是買了拉面，你先去洗臉刷牙，我給你下碗叉燒拉面……”

程曉羽並不是很相信蘇虞兮的手藝，糾結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蘇虞兮的一片“心意”，只是在蘇虞兮身邊徘徊了一下問道：“那個……裴學姐呢？”

蘇虞兮道：“你等下把我下的面吃完了，我就告訴你。”

程曉羽聽蘇虞兮這樣說，心裏放心了不少，轉身去了洗手間洗臉刷牙，等他出來，蘇虞兮圍著圍裙正在煮面，回頭看了程曉羽一眼道：“陽台的洗衣機裏面有我洗的衣服，你幫我去曬一下。”

程曉羽“哦”了一聲，走出了客廳，白天的東京和夜晚的完全不一樣，天空清澈透明，城市像是沒有邊際的鋼鐵之海，幾朵棉花糖一樣的雲朵緩慢的漂浮著。

程曉羽轉頭透過窗戶看著蘇虞兮在廚房裏忙碌的側影，他把衣服從滾筒洗衣機裏面一件一件的拿了出來，放在筐子裏，然後拿起衣架一件一件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