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康樂園的鬼(第2/3頁)

永芳堂右側這個尖角,正指著文科樓,這叫“沖煞”,在傳統風水講究上是很犯忌諱的,種樹也是稍微化解的辦法之一,但也不能種椰子樹啊!椰子樹只有一根筆直的主幹,上面就是葉冠,沒有分支,像根筷子或一炷香似地插在那裏,既起不到阻滯的作用看上去還別扭。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移栽垂柳、曲槐一類分枝非常茂盛、枝條很柔和、屬性偏陰的植物,長得越高大越好,只要樹別超過樓的高度,與建築尖角的距離也別小於樹的高度。這裏的幾棵椰子樹很可能是某些既不願意信風水,又聽說過這種講究的人自作主張種下的,搞得不倫不類。

但這兩個尖角,只是這棟建築在風水角度犯的次要毛病而已,至於什麽“落成之時,尖角所指,康樂園內草木皆死”的說法,都是誇張的訛傳。它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正面的結構。

如果就是為了贊美而贊美,總能牽強附會一番辭藻堆砌,比如就有人這樣贊美永芳堂:“它的外形象一只白色的大鳥,兩翼像張開的臂膀,懷抱著兼容並蓄的大胸襟;它又像一本打開的書,從這裏走出了歷史風塵中熠熠生輝的十八先賢。”——真能捅詞啊,但是遊方親眼所見,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想擁抱一個人的姿勢,應該是兩臂張開,虛胸而手心向內攏。假如是張開雙臂、手心向外扒、頭向前頂,那不是想擁抱誰,而像不小心掉進坑裏正在往外爬,最不喜歡前面有人擋著。而永芳堂的正面形狀是三個反弓弧形頂出來,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

有時候別看大體的形狀差不多,細節上的差別,會導致建築風水的含義截然相反。

這種結構對地氣的影響不是匯聚,而是向迎面以及兩側方向反射、發散,它是白色的圓滑表面,這種發散與反射的作用則更強烈。假如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心神不定之時,走上台階會有一種被建築迎面向後推的錯覺;而走下台階時,眼角的余光留有兩側的建築的殘影,會有一種被人按住雙肩向前推的錯覺。

走這段六十級台階,感覺上去時相對比較長,下來時相對比較短,假如注意力不夠集中或心神不定腳步虛浮,搞不好還真容易數錯了,上去比下來多數出一、兩階,這也是此地的“鬼故事”之一。

永芳堂側對著劍形的中軸線,那柄劍是一個偌大的風水局的靈樞,它將彌漫在前方的犀利劍意反射、發散而開,面前這片草坪上的地氣擾動可想而知,就算是晴朗無風的天氣,也會給人造成莫名的混亂、噪雜感。

也許是為了化解這種環境中的違和感,有人在這片草坪周圍立了十八座銅像,左側依次是孫中山、蔡元培、章太炎、梁啟超、康有為、鄧世昌、黃遵憲、魏源。右側依次是林則徐、詹天佑、秋瑾、譚嗣同、嚴復、馮子材、容閎、洪秀全。

樹立歷史上很有威望的人物塑像,確實是鎮住地氣的方法之一,但也不能是這種塑法,迎面正中立一尊就可以了,怎能搞成夾道相望的形勢呢?這又不是儀仗!它不僅沒有化解地氣的擾動,反而極大的增加了環境地氣的混亂。

為先人塑像,是非常有講究的,不能隨便亂來。如果是為了供人瞻仰,它的第一個錯誤就是違反了“敬人如人在,一地不二供”的原則,因為就在校園中的不遠處,已經有了孫中山的紀念塑像。假如是進一座廟,大雄寶殿中供的是三身佛或三世佛,到了配殿,香案後怎麽可能還是這三尊?若將塑像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尊敬,就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這個錯誤對環境的影響倒是其次的,關鍵是“人”不對,這些塑像能鎮住腳下的地氣,但彼此之間的擾動極為劇烈。遊方走到這裏,展開靈覺,就似在漩渦中被許多股激流撕扯,差點有一種耗子掉進油鍋裏的感覺。

若不是靈覺鍛煉已經有了相當的火候,他還真不敢在此地輕易展開。

為什麽會這樣?塑像原本不過是建築材料的雕砌,但它成形後被安置,是所有器物中最容易形成獨特屬性的。無數看見它的人們,精神上賦予它的形象就是它代表的那個人,器物的靈性被無數人共同賦予,這個過程就叫做“開光”。

寺院裏的佛像開光儀式,眾高僧誦經加持,象征著佛像不僅再是泥塑木胎而是佛之寄形。而其他場合的塑像,也有自然的開光過程。這裏是歷史系教學樓門前,無數過往的師生在塑像前激起的精神共鳴,就是它們所代表的歷史人物的形象,器物的屬性已成,經歷了自然的開光。

為先人塑像還有一個原則,不能想當然的將一些人列在一起,敬人如人在,要看這些人本身都能不能聚到一起去?大到指點江山、縱橫天下,小到湊一桌吃火鍋、搓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