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電影是什麽

“我跟他說過,等有一天他結婚了,送他六斤錢。”

小武和小勇一起闖蕩過北京,一起做小偷,兄弟情誼深厚。後來小勇走私香煙發家,成了遠近聞名的企業家,怕人知道自己曾經是個小偷,連結婚都沒通知小武。

但小武還是去了,帶著他的禮金——在街上偷的一把錢。面對小勇的遲疑,甚至說這錢不幹凈,這讓他感到了友誼的消失。

“你他媽的真的變了!”

褚青陰郁地獨自喝著酒,老式的酒盅和一盤炸花生米,飯店的電視裏放著縣電視台對小勇的采訪,和他糧食局的朋友為他新婚點的流行歌《心雨》。

他點起一根煙,擺弄著從小勇家順手拿走的高档打火機。

“好!過!”

賈樟柯喊了一聲,拍了兩下巴掌。

拍攝進行了三天,非常順利。演員、場景、攝影、調度,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把故事背景放在自己的大本營絕對是個明智的決定,汾陽人管拍電影叫“耍”電影,在他們看來電影是一種很好玩的遊戲。

老鄉們很樂意幫助劇組“耍”電影,褚青明顯能感覺到當地人的無比熱情,賈樟柯也得到了以前哥們兒的不少助力。

他最過意不去的就是,他把歌廳小姐的集體宿舍安排在一個高中同學的新房裏,而且還要把人家的圍墻拆矮一截。

這讓他內疚了好久,之所以找那個地方,是因為那個屋子和外面公路的視覺關系非常有意思。

整部片子只有幾場夜間戲,所以基本白天的拍攝計劃完成後,晚上各人員就自由活動。

汾陽地界很小,最時髦的姑娘還穿著五年前北京流行的衣服;這裏最豪華的建築就是墻面上貼著白色瓷磚的房子,車倒不少,但很少有四個輪子的。

來這的第二天晚上,賈樟柯就帶著褚青他們去見識了一下,據說是汾陽新經濟增長點的地方:一條幾百米的小街,兩邊立著一溜兩層小樓,門上吊著各種和這座縣城不相幹的名字。比如“維也娜”“夜來香”……

另有一些打扮入時的姑娘操著川中或東北口音,在街上招搖。

這些場景讓眾人很誤會,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瞄著老賈。

心道看你丫人模狗樣,原來這麽齷齪!

於是賈導演在辯解無效後,放任自流,愛幹嗎幹嗎去吧,爺不管了,免得惹一身臊。

褚青不喜歡玩耍,晚上基本就在房間裏看電視,或跟余力為聊聊天。

不過這兩天倒是迷上了當地的一道小菜,蝦醬炒豆腐,跟大夥一塊吃過晚飯後,還自己跑出去到小飯館解解饞。

今天的戲很重要,誰知從早上就開始陰天,快到中午還飄起了小雨。

雨不大,但惹人煩,拍攝是肯定不能進行了,賈樟柯陰著臉宣布全體休息一天。

這種小成本電影,多拍一條就得多費一尺膠片,多耽擱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耗不起。

雨下了一天,到傍晚才停。

外面空氣濕漉漉的,這種設施不行的小旅店很容易受潮。好在褚青預料到這種情況,到外面弄了點生石灰,每個房間都分了點。

他摸了摸被褥,還行,雖然有些涼,起碼很幹燥,可以睡人。他放下心,這種地方,想換套被褥都沒的換。

“青仔,多虧你了,不然肯定要生病的。”余力為也很滿意地躺在床上,跟褚青聊天。

他國語不標準,說完褚青要理解一會才能搭話。

“以前家住土坯房,習慣了。”褚青笑道,有一下沒一下的調台,最後停在正播著電視劇《包青天》的一個頻道。

這是他少年時期最迷的一部電視劇,尤其是何家勁那一身大紅造型,簡直亮瞎眼球,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完美大俠的典範。

余力為也瞅了一眼,道:“咦?《包青天》啊,我也喜歡看,這是台灣版的,香港版的也不錯。”

褚青奇道:“香港也拍過《包青天》?”

余力為道:“當然,TVB……就是無線電視台就拍過,還有亞視也拍過。我還是喜歡無線台的,裏面女演員都夠靚!”

褚青來了興趣,問道:“哦?那裏面都有誰?”

“呃,金超群、何家勁都有,還有就是……”

余力為頓了頓,試探道:“周慧敏你知道嗎?”

“知道,玉女掌門人嘛!”

“陳松伶呢?”

“嗯,也知道。”

“關詠荷呢?”

“知道,我最喜歡她的戲了!”

我擦!

余力為第一反應就是這孫子在吹牛逼。

他知道周慧敏還情有可原,畢竟非常紅,但陳松伶和關詠荷這兩位新冒出來的花旦都知道,就有點扯了。何況大陸這邊對影視劇引進管理又這麽嚴,你丫從哪兒認識的?

如果褚青知道他的內心活動,一定大加鄙視,還能從哪兒認識的,當然是《笑看風雲》《陀槍師姐》《苗翠花》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