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看不見(第2/2頁)

“停!”

劉家成又喊:“還是不對,再來一遍!”

“停!”

“停!”

“停!”

NG了將近二十次後,劉家成略微焦急,忍住罵人的沖動,提高音量道:“你能不能換一種演法,換一種會不會?”

褚青只得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再次重來……

“停!”

劉家成嘆了口氣,還不如剛才那遍呢,揮揮手道:“休息十分鐘!”

這段戲是雙機拍,一台對著褚青,一台對著袁立。他頻繁NG的時候,袁立一直得露出那種難以置信又痛惜的表情。

褚青挨個工作人員道歉,最後對袁立道:“姐,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你做點別的事,最好運動運動,先不要想它,把腦袋放空。”袁立沒在意,反而教他一些平和情緒的經驗。

褚青深呼吸了幾下,然後用力揮動胳膊,繞著小圈開始跑步。

他自己也郁悶,以前拍戲不順的時候,很快就能調整過來,這次不一樣,就像被根繩子勒住了,掙脫不得。更郁悶的是,偏偏還不曉得這根繩子的源頭在哪。

十分鐘後,重新開拍。

褚青好容易跨過了轎子,被兩個士兵扶著,走到城墻前,伸手摸了摸,然後轉身,道:“小月當初就是在這送我出征的。”

劉家成張了張嘴,還是放棄了,他表現得已經稍好一點,但也僅僅是稍好一點。

“你們快幫我找小月,我知道她一定會在這等我,她在這!”

褚青雙手摸索,在城門前胡亂走著。

“公子!”

袁立湊了上去,輕輕喚道。

“小月!”

褚青慢慢往前幾步,伸出手,劃拉了幾下,然後搭在她胳膊上。

“行了,過!”

劉家成終於沒了耐心,湊合地喊道。

對這劇裏的很多配角,他要求真不高,你能到合格線就行,我可沒有給你重來二十遍的工夫。而對褚青,他一直是挺有期待的,但也不能因為這貨,就把全組耗在這一天。

劉家成此刻也有點失望,沒想到合格線這種標準,也能用在他身上。

喊停之後,褚青一把扯掉蒙眼布,本想摔在地上,又硬生生克制住這種沖動,站在原地半晌,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特麽就搞不明白了,為什麽忽然就不會演戲了!

丫覺著自個特沒有光環籠罩,往往是剛生出點驕傲自滿,就被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讓腦袋清醒清醒,連點熱血澎湃的機會都沒有。

褚青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撓著頭,越不明白就越想,越想就越糊塗。他不像孫紅雷,可以很屌地告訴導演:這段戲,我有五種演法。然後,再從中挑出最有效果的一種。他不是走那路線的,想不出那麽多方法去演個盲人。

其實他的問題,不在演法,是在思想層次上,還沒看到那個高度。

一個就是角色和角色混淆,褚青這段戲,他認為是在演兩個角色,一個是盲人,一個是豐紳殷德,實際上只有一個,豐紳殷德瞎了,他還是豐紳殷德。

而他太在乎“盲”這個設定,忽略了人物本身。下意識地想去模仿一個盲人,神態,動作,包括心理活動,都是這樣,但方向是錯的,即便你演得再惟妙惟肖,跟戲也壓根不搭調。

葛優在《不見不散》裏演過一段盲人戲,說實話,不像,但就是自然,有效果。為什麽?就因為他不是在演盲人,而是在演劉元。

第二個,他本身是蒙著眼睛的,看不見,偏偏又在表演看不見。就如一個盲人,非得去扮演另一個盲人,結果只能是擰巴。

你本來就看不見,為什麽還要去演?褚青沒意識到這點,始終把握不好節奏,以至於太過刻意。

最後,就純粹是他的中二病作祟。

在影視圈混了也有兩年了,一路走過來,相比大多數剛入行的小演員,他根本談不上摸爬滾打,順利得出人意料。

丫是個很騷氣的性子,嘴上不說,心裏卻感覺略飄。尤其是演技方面,那麽多大導都稱贊有加,好像明兒就能拿大滿貫似的。

上課的時候老師講過,表演有一個放松和集中的過程。不放松,就做不出動作,不集中,就難以釋放。每個演員釋放的點不同,有的是形體,有的是神態,像葛優,就集中在台詞上,一字一句都沉澱著深厚無比的功力。

褚青也有自己的釋放點,就是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百分之八十的戲都是靠它出彩。這已經讓他很習慣的去炫耀這個特長,並按這個套路表演。

但現在,眼睛被蒙住了,即便他不承認,可他確實一下子就慌了。

我看不見了,這還怎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