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東京影展

冬,胡同。

“咣啷!”

“咣啷!”

王珞丹披著一身雪末子,騎著那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出現在素凈冷清的胡同口。這一亮相,滿畫面的寡白色調,瞬間變得生動靈巧。

她進了一座小院,裏面窩著一位古怪的老太太。她第一次見,就很不喜歡對方,因為那間只能當作倉庫的小屋子,居然租了自己200塊錢。

王珞丹演的是個藝校學生,連全名都沒有,只叫做小馬。

她留著利落的短發,劉海將額頭遮住,走一步,就哈出一口氣,全身都是青春的躁動感。擦窗掃地,置辦東西,盡量把屋子布置得像人住的地方。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幹過革命,一輩子沒結婚,只收養了一個女兒。她就在裏面瞧著那個折折騰騰的小姑娘,整個院子都似乎鮮活起來。

她擰不開凍住的水龍頭,她便在屋裏喊:“小馬!用熱水澆!”

她想借一下冰箱,她又在喊:“你給我買條大鯉魚,我就讓你用!”

她偷偷買了電暖氣,她仍然在喊:“我告訴你,整條胡同都斷電了,這麽老的房子會著火的,你想把我燒死啊!罰款還是我替你交的,你去派出所簽個字,回來一個禮拜之內給我搬走!”

……

縱然有不斷的爭吵,小馬終究住了下來,而且從冬到春,從春到夏。兩個原本素不相識的人,也在一天天的相處中,悄然溫暖著彼此。

她會喝得醉醺醺的,抱著只白熊公仔回家,傻笑道:“你看,像不像你?”

她會把盒飯直接塞進冰箱裏,聽著身後傳來的埋怨:“不像話!你過去還說一聲,現在連個招呼都不打,冰箱成你的了?”

她會在天熱的時候,跑到人家屋裏,往小床上一躺,老太太就坐在對面嘮嘮叨叨:“這兒成你家了,想幹什麽幹什麽,以後還不得把我攆出去?剛來那會兒穿著軍大衣,臉凍得通紅,可憐巴巴的,‘求求你吧,求求你吧,便宜點吧’,現在,哼!”

小馬戀愛了,小馬失戀了,小馬今天很開心,小馬今天很不開心……一個人的事情,卻由於某種奇妙的牽絆,緊緊扯動著另一個人的情感。

後來,便到了秋天。

小馬畢業了,和男朋友一起裝修新家。老太太也為了給孫子騰婚房,不得不離開住了幾十年的老屋,搬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有天,小馬坐輕軌,換公交,又乘客車,一路顛簸到郊外。她就像一年前那樣,走一步,哈出一口氣,冒冒失失地闖進了門。

病重的老太太瞬間就坐了起來,攥住她的手,止不住地哭。嗓子沙沙啞啞的哽著,已經說不出話,不能再喊著:

“小馬!小馬!”

轉眼到了年底,正在街上的姑娘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她頓住,無聲,全世界都似戛然而止。

她知道,那個老人去了……

10月25日,東京維珍TOHO影城的1號廳內,座無虛席。最後的幾分鐘裏,馬儷文,王珞丹,觀眾們,那些中國與日本的記者團,每個人都在哭。

《我們倆》的故事,沒有什麽緊張激烈,就像生活中可能都碰到過的,那些點點滴滴的積累與曲折。

小馬的莽撞與清澈,老太太的固執與孤獨,以及那座衰舊的青磚四合院……這些零零碎碎的鏡頭,卻慢慢匯集到一起,讓人溫暖,柔軟,還有說不清的疼痛。

“嘩嘩嘩!”

熒幕暗下的半分鐘後,全場才響起了掌聲。馬儷文拉著王珞丹走到台前,坐在高腳椅上,開始例行的問答會。

公司對此行非常重視,已很少露面的程大小姐,更是親自陪同,充當片方負責人以及翻譯。

話說本屆的東京影展,《我們倆》入圍了主競賽單元,還有寧浩的《綠草地》和劉小寧的《男人上路》亦也作為展映作品參加。

不過,所有媒體的目光都放在了《千裏走單騎》和另一部入圍的內地電影《泥鰍也是魚》身上。

其實特逗逼,張藝謀本想去威尼斯參展的,結果東京這邊極力邀請,甚至砸出評審團主席的頭彩。老謀子推卻不過,只好來還個人情。

於是乎,東京影展就生生變成了華語電影的海外年會。

這般情況下,後台最少,背景最菜的《我們倆》,自然華麗麗的被人忽視。但是咧,公司最擅長的就是刷獎!刷口碑!各種打媒體的臉!

此次也不例外,光看觀眾們的反應,程大小姐就心裏有譜了。而待她們上台,媒體團把機器一架,便正式開始。

王珞丹今年剛畢業,青澀澀的小妞一枚,從未見過這種陣仗,磕磕巴巴的特別扭。偏偏那些觀眾,還愛死了這個短發的小姑娘,連珠炮般的提問。

好容易挺過去兩輪,才有個日本記者站起來道:“導演你好,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是片中的那位老人家怎麽沒有來?第二個是那種神奇的四季轉換效果,是用什麽特技制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