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4章 一個新門鎖,兩把剔骨刀

忍了忍,邊學道還是問沈馥:“沈教授怎麽去的?”

沈馥扭頭看向窗外,悠悠說道:“去年為我的事奔走時,染上了非典,當時他心力交瘁,體質很差,沒扛過來。”

沈馥看著窗外不知想著什麽。

邊學道則回想著那個嚴肅、刻板、很少笑的老頭,屋子裏一下安靜起來。

沈馥再次問邊學道:“每月600行嗎?”

簡單的一句話,配合沈馥的語氣和表情,邊學道判斷出一件事情:沈馥沒有多少錢。

邊學道忽然想到論壇裏那個關於沈馥的帖子。

面前的沈馥,一年之內,經歷了丈夫出軌,孩子流產,自己因為傷人吃官司,賠償,離婚,父親去世,母親癱瘓一系列大多數人都難以承受的變故。

似乎後面還要加上一條,回家鄉找了個工作,因為舊事被揭出來,沒多久就丟了工作。

這應該是名副其實的家破人亡。

邊學道甚至聯想到,會不會是沈馥現在租的房子漲價了,她不得已,才想著租一個房間緩解經濟壓力,順帶著幫助母親恢復記憶?

只是恐怕她沒想到,在自己這兒租一個房間跟外面租一個房子差不多。

邊學道覺得自己不能拒絕沈馥。

以他三十多歲成年男人的直覺,能感覺到,站在對面的這個女人身上,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限。

現在邊學道理解了,上課時,沈馥表現出來的空靈氣質,是一種自我封閉,也是一種生無可戀。

如果不是母親病成這個樣子,或許她早就抱著心愛的樂器從某棟樓房最高處一躍而下了。

邊學道是個俗人不假,但他心裏一樣藏著善,人性之中共通的善。

有時候,他會趕盡殺絕。

有時候,他會濟困扶危。

聽了沈馥的話,邊學道很痛快地說:“之前我不知道發生這麽多事,我租住在這裏的時候,沈老師很照顧我的。既然對沈老師病情有幫助,你和沈老師搬過來吧。房租不急,等年底一起結。對了,哪天搬?告訴我,我找人去幫忙。”

沈馥沒想到突然出現了轉折。

進門之初,這個姓邊的男生明明還很堅決說不出租,怎麽突然就同意了,連房租都可以緩一緩,難道……

沈馥很自然地想到,莫非這個男生聽說自己父親不在了,對自己有什麽企圖?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搬過來後,把房間的門鎖換了,隨身帶把小刀。

沈馥確實是被錢的問題壓得有些喘過不氣了。

之前租的房子,房東要漲價,說不漲價也可以,必須年打款。

可是沈馥現在全部存款加起來,還不到3000,她根本沒錢交全年的房款。

現在她沒有工作。

松江不像北京,肯花錢給孩子請好老師教音樂的父母不多。

自從因網上傳言丟了父母老關系幫聯系的在松江大學當助教的工作,沈馥幾乎斷了收入來源,完全靠母親的退休金生活。

她甚至舍了臉皮去酒吧和夜場應聘,可是她會的樂器和曲子太雅靜,根本不適合那種鬧哄哄的地方,沒幹上三天,就被辭退了。

真的是山窮水盡了。

沈家親戚單薄,加上沈教授為人古板清高,跟親戚一向走動不勤。

沈馥的性格遺傳了她父親性格的九成,也是清高孤傲的人。

以前風光的時候少來往,現在落難了,自然沒臉找那些十幾二十年都不曾上門的親戚家求助。

前夫是個負心的,因為離婚鬧得很僵,沈馥壓根沒想過找他。

父母倒是有一些關系不錯的學生,可去年沈馥出事,沈教授費盡心機,把能找到、能求助的學生都找了,才給沈馥開出一個免了牢獄之災的精神病鑒定。

可是人情就是如此,用一點薄一分。

沈馥不好因為錢的事再去張嘴,那樣實在太丟已經去世了的父親的臉。

沈馥苦苦堅持著,看不到一點曙光。

可是她不能放棄,她可以放棄自己,但她不能放棄病重的老母親。

老兩口為了幫她開鑒定,為了私了官司,把棺材本都拿出來花光了。沈馥就算想死,也要等給母親送了終再說。

沈馥已經想好,等搬完家,一邊試著在家作曲,一邊去樂器行看看有沒有人招工,實在不行,短期內她就算去路邊賣藝,也要找到賺錢的門路。

跟邊學道談完第三天,沈馥就搬過來了。

她之前沒告訴邊學道幫忙,而是早晨的時候直接用輪椅把沈老師推到了單元樓下,自己上去敲門。

結果事先不知道的邊學道出去晨練了,沒人開門,沈馥就跟沈老師一起在樓下等。

邊學道晨練回來看見這兩人,嚇了一跳。

連忙跑過來,問沈馥:“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沈馥說:“沒關系,反正也要出來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