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剪枝

祝育恭的死訊傳回國內,沒有一個人為他流淚。

他的生母早已不在人世,幾個繼母早在心裏詛咒過一萬遍“這個敗家子怎麽不早點死”。

祝育恭四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從小就對祝天慶偏愛祝育恭不滿。長大後,四人又都受過祝育恭的氣,吃過祝育恭的虧,見面連話都不說。祝育恭身死,少了一個分家產的,不笑出聲來已經算四人厚道,為祝育恭流淚,那是不可能的。

至於朋友……

酒肉朋友不少,每次他組織開party,規模就沒有少於150人的。即便是臨時起意去酒吧嗨皮,一個電話,湊滿四個大卡那是輕輕松松。

無論多貴的車,祝育恭說想借來開開,一句話的事。

無論龐巴迪還是灣流,祝育恭說想借一架用用,一句話的事。

無論誰的女伴女朋友,祝育恭說想借一晚聊聊天,一句話的事。

結果,平日裏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的“恭哥”死訊傳出,曾跟祝育恭勾肩搭背、推杯換盞、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的哥們全都表情淡漠,好像死的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至於女人……

祝育恭短短的36年人生,即便沒達到千人斬,八百人斬妥妥是有的,按照幾個發小估算,從青春期到36歲,他在女人身上最少花了1個億。平均下來,每個跟祝育恭上過床的女人都能從他手裏拿走5到15萬不等的現金、奢侈品和珠寶等禮物。其中有幾個手段高超的女人,只用幾夜,就從祝育恭身上掏走四五百萬。

結果呢,那些在人前嗲聲嗲氣喊祝育恭“親愛的”、“寶貝”、“老公”,任祝育恭在她們衣服裏揉捏撚弄的女人聽聞他的死訊,連眼眶都沒紅一下,該吃飯吃飯,該打電話打電話,該燙發燙發,該幹嘛幹嘛。更有甚者,一邊對著鏡子描眼線,一邊跟身旁的閨蜜說:“死得好,讓他再囂張。這個缺德仔能活到36歲,已經算他上輩子積德了。”

這就是祝育恭。

一世人36年,沒人為他流一滴淚。

……

……

祝宅,書房。

老板桌上擺著一盆榕樹盆景,略一觀察,就能看出這盆榕樹底子極好,可惜左側的一條新枝長歪了。

比一個月前消瘦不少的祝天慶拿著剪刀站在老板桌前,盯著盆景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動手,把長歪的新枝剪掉。

放下剪子,拿起掉在桌子上的半截新枝隨手扔進垃圾桶,祝天慶背著雙手走出書房。

兩個小時後。

一個五官硬朗、面帶英氣的男青年跟在祝天慶身後走進書房。

在老板桌後面坐下,祝天慶看著規規矩矩站在對面的男青年說:“英凱,把這盆榕樹搬到窗台上去。”

叫“英凱”的男青年聽了,收起剪刀,把盆景搬到了窗台上。

看著走回桌前的男青年,祝天慶說:“坐吧。”

男青年應聲坐下。

靜了十幾秒鐘,祝天慶開口說:“你大哥的事你聽說了吧。”

男青年平靜地點頭:“聽說了。”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祝天慶問:“這幾年你在太古基金有什麽收獲?”

男青年正色說:“只學會三個字——有靜氣。”

“哦?”

聽到這個回答,祝天慶有點意外。

原以為二兒子祝英凱會趁機說點堂皇之詞表現自己,沒想到祝英凱說他只學會“有靜氣”。

靠在椅子上,祝天慶問:“每臨大事有靜氣,你為什麽把前四個字去掉了?”

祝英凱說:“我本身的境界不夠,接觸的層次也不夠,身邊沒有大事,只能用小事磨礪靜氣。”

祝天慶聽了,微眯眼睛問:“你是在怪我這些年對你不夠關注?”

祝英凱不卑不亢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

盯著二兒子看了幾秒,祝天慶換了個話題:“你覺得祝家最有本事的一個是誰?”

祝英凱毫不遲疑地說:“我爺爺。”

祝天慶說:“只看在世的。”

祝英凱想了想說:“二伯。”

“為什麽?”祝天慶不帶煙火氣地問。

祝英凱鎮靜地說:“因為大家都說不清二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大家心裏又都清楚二伯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到這一句,祝天慶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想不到你這個年紀就能領悟到這一層,不愧是我祝天慶的兒子。”

面對嚴父的誇贊,祝英凱表情平靜,不說話。

似乎因為祝英凱一句話而心情大好的祝天慶興致勃勃地問:“你家蕊蕊快兩歲了吧?”

只是這一句,就能看出這對父子的關系疏遠到了何種程度。

祝英凱說:“19個月了。”

祝天慶又問:“你平時有什麽愛好?”

祝英凱說:“釣釣魚,打打高爾夫,再就是看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