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風刀霜劍嚴相逼(1)

蔡高智如此不依不饒,薛向是真有些怒了。老家夥咄咄逼人至此,他薛某人再不反擊,還真叫人看輕了!

“蔡主任,不知道社裏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打算將金牛山開出的田,分給大王莊和九黎村?好在現在不燒山了,我也就不細究了。可是現如今,又說把金牛山一分為三,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這些年,靠山屯的社員們吃不飽飯,怎麽不見社裏說讓大王莊和九黎村支援?九黎村辦企業虧了,咱就不說什麽了;大王莊可是良田萬畝,鄰近水源,算是社裏數一數二的富裕生產隊吧,它何曾支援過靠山屯?”說罷,薛向刷的站了起來,直直盯著蔡高智。

鄧家有忘了先前的教訓,又挺身而出:“薛向同志,請注意自己的身份。你不單是靠山屯的隊長,還是咱們社裏的副主任嘛,屁股可不能盡往一邊歪喲。”

“屁股歪不歪的,我看沒什麽,只要心不歪就可以嘛,只要我薛向心懷全社,幹什麽職務都一樣。”薛向回擊了鄧家有,卻不停嘴,接道:“世上的事兒總擡不過一個‘理’字!馬主任,同志們,若是社裏定要劃分金牛山,我薛向是黨員,自當遵守組織原則,我會堅決執行革委會的決議,但與此同時,保留個人意見……”

聞聽薛向竟然服了軟,滿桌子的人又是各般形狀。蔡高智光滑的額頭陡然現出縠紋,雙頰略略向兩邊拽起,骨子裏的笑意卻是怎麽也藏不住;沒接煙的其余五位,則互相對視,雖不言語,若有若無的得意,卻在會議室中彌漫開來;馬山魁則是化身煙囪,一口接一口地吞吐著煙霧,濃密的煙霧竟將他的面容也遮掩了,卻不知他要掩藏什麽;其余三位班子成員,衛東,蔣文元,沈陽,則是埋頭朝筆記本用力,唰唰唰,鋼筆不住地摩擦紙張,不知到底有什麽重要內容,竟要如此急寫。

蔡高智摩挲下烏黑的頭發,正待開言安撫薛向幾句,擺擺勝利者應有的姿態。哪知道薛向又把先前未盡的話接了下去:“我堅決執行社裏的決議,但是,還請社裏給我一年的時間。我想靠山屯的社員們聽到分山的這息,情緒一定會失控的。我必須得有充足的時間安撫、勸說,讓他們消化接受。蔡主任,這個要求您不會反對吧?若是連這個要求您都拒絕,那還是請您另尋高明,派專員去做思想工作吧。”

蔡高智聞言大怒:沒想到這小子這般油滑,先把話說滿了,然後又猛地撩空,惹得人難受。蔡高智力主讓大王莊和九黎村同分金牛山,本就不是為了給大王莊錦上添花,給九黎村雪中送炭,就是為了給他薛某人制造麻煩。

蔡高智正待以大義壓人,辦公室的值班員老王卻猛地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老王竟不和眾人講禮,扯著脖子,就沖薛向喊道:“薛主任快回去吧,靠山屯那邊來電話,說是出了大事了,要你馬上回去。”老王倒沒細問靠山屯那小山村,怎麽也通上了電話。

薛向更不及解釋解釋靠山屯有電話的事兒,騰得站了起來,竟顧不上和眾人道別,拔腿就朝門外奔去。這會兒,他哪裏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一準是為金牛山的事兒和九黎村、大王莊鬧騰了起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千萬別出人命,千萬別出人命。可有個詞就叫天不遂人願,你怕啥,他偏來啥,這回還真就出了人命!

……

“老李,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我不是叫你帶人去維持,維持就能把人給維持得沒了命?”薛向在他那間辦公室裏轉來轉去,屋裏坐著的蔡高禮、李擁軍,鐵勇,韓東臨的視線則跟著他的腳步飄來蕩去。

“大隊長,是我的不是,我檢討!”李擁軍耷拉了腦袋,在嘴裏嘟囔了幾句,嘟囔完,聲音又大了起來:“要說這事兒,還真不怨咱們,是九黎村和大王莊的那幫家夥太蠻橫!不讓他們在林子裏抓野牲口,他們竟還罵人,我……”

“行了,別跟老子這兒扯犢子,老蔡,老鐵,老韓你們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兒,我得好好給老李上思想教育課。”薛向從公社剛回來,就撞見了齊齊在他辦公室的這四人。這會兒,他有些話,還真不好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細問,只有支走三人,留著最了解情況的李擁軍說個明白。

薛向支走三人,拖過把斷了背的椅子,用手一指,招呼李擁軍坐下,再丟過一支煙。李擁軍接了,坐下,點燃,抽了兩口,情緒穩定了不少,才將前因後果細細道將出來。

原來,今天一早,薛向剛走,李擁軍便領著民兵連,還有鄧四爺、老爺子兩個老山客,一道進了山。眾人剛轉過斷水崖,便見十多個九黎村的社員正拿了刀槍棍棒,在收拾一頭野豬。李擁軍一看,這還行?弄些野兔野雞,鄉裏鄉親的也就算了,這野豬可是大隊長定下來的生財之道。先不管能不能生財,至少也能吃肉不是,怎能讓別人順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