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個人到底是誰

哪知道一周前,也就是薛向赴花原的那天,出了變故。那天,小馬正在車間軋鋼,忽然接到班長的通知,讓他去廠長辦公室。廠長見招,小馬雖然稀裏糊塗,卻不敢有違,便去了。

哪知道剛行到廠長辦公室外,不及推門,便聽見屋裏有談話聲。小馬正準備敲門,那談話聲中出現了他自己的名字。這一驚之下,手就沒敲下去,接著,小馬便靜靜站在門外偷聽。

這一聽之下,小馬竟是寒到了脊梁骨裏,這會兒他已從說話的那兩人聲音中,知道了二人的身份,正是廠長孔亮,副廠長宋春,而談論的內容,竟是在商量怎麽將他送進監獄。聽到這兒,小馬毛都炸了,屁滾尿流地滾下樓去,當下,連家也不敢回,就躲在了外面。

沒多久,便聽見風聲,他小馬已經被打上了畏罪潛逃的罪名,而且鍋爐爆炸案也栽在了他的頭上,說是小馬在偷廢鐵時,貪心不足,看中了鍋爐閥,結果,因為鍋爐閥太緊,沒有取下,卻將之破壞、松動,最後,才導致了爆炸事故。

如此大的罪名,小馬徹底不敢露面了,可慌亂間,他又不知道去找誰,整日裏東躲西藏,身上原本就沒幾塊錢,這些日子都是靠撿垃圾堆度日。接著,便又聽到了,他老父被抓的消息,罪名是包庇犯罪的兒子,拒不交代小馬的下落。

這下,小馬徹底傻了,驚恐下,便要去公安局換回老父,可剛走到半路上,腦子裏,忽然想起了那個一腿將自己掃到,躲避了致命子彈的薛縣長。在小馬眼裏,原本是沒有好官的,至少他沒見過,可薛向的出現,才略略改變了小馬的想法。再加上,當時,小馬走投無路,絕境無生,死活便只有賭了,當即,便下定決心,去尋薛向。

小馬知道薛向是蕭山縣的副縣長,更知道縣長在何處上班,可再給小馬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直奔縣委大樓,說不到連第一關崗哨沒過,他人就得進號子裏去。他也不敢直接在薛向上班的路上堵人,畢竟那樣太過危險,保不齊被有心人瞧見,他就得泄露蹤跡,而蹤跡一泄露,憑著人家給安的偌大罪名,就是薛向站在他身邊,怕也是攔不住執法辦案的警察。

是以,小馬便剩了最後一個選擇,摸清薛向居住地,悄悄溜進去相見。於是,這些日子,小馬就守候在縣委大樓前草叢深處,打算尾隨薛向至家,可這些日子守下來,發現薛向要麽是下班後,和他人外出吃飯,他兩條腿追不上四條腿,要麽是幹脆就在辦公室睡了,不回家,幾天折騰下來,小馬差點沒被餓成路倒,因為這些日子,他日夜堅守,壓根兒就沒多少功夫去尋摸吃食。

直到今天,小馬才尋著機會,偷摸跟進夏家大院內,而跟進來的時候,他身上疲乏得快連二兩力氣也無了,是以,翻個米余的窗戶,還摔了個狗吃屎。

聽完小馬這般頗似後世好萊塢亡命大戲般的傳奇經歷,薛向心緒久久難平,一嘆惡官貪酷,視人命如草芥,二嘆小馬遭遇離奇,飽經悲苦,忽然,又想起什麽一般,急道:“上次你偷盜廢鐵不成,我不是在後來的五金廠鍋爐爆善後處理大會上說了麽,你戴罪立功,組織不再追究,怎麽他們又拿這事兒,找上你了,還給你安了個鍋爐爆炸案的元兇身份?”

細說來,薛向未必能完全肯定小馬當日在五金廠敘述的他偷廢鐵瞅見人破壞鍋爐閥的事兒,可是他絕對百分之百的肯定小馬決計不敢去偷什麽鍋爐閥當廢鐵,首先,此人從小在五金廠長大,擔負的又是給煉鋼爐送焦煤的任務,哪裏不知道鍋爐閥不得輕動,動必大難的後果。更何況,此人眉目猥瑣,膽量極小,便是利欲熏心,也決計不幹幹出這種致人死命的大災難。是以,薛向壓根兒不信小馬是鍋爐爆炸案的元兇。

小馬臉現齊楚,哀聲道:“我現在才知道您那天要是不當眾宣布我被免罪的事兒,恐怕我就沒有今天的災難了。”

“這是什麽意思?”薛向奇道。

小馬道:“本來那次在五金廠大樓二樓內,我向你們說我偷廢鐵看見有人動鍋爐閥的事兒,除了當時在場的工人代表們知道,外人還不知道,可是您一在會上當眾說給我免罪,我偷廢鐵的事兒,便明了,而我偷廢鐵的時間,地點,正好和那幫人動鍋爐閥的時間、地點,相吻合,兩相一印證,拿些幹壞事兒的自然知道我看見他們的惡行了。不管我有沒有把他們招出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才有了我今天的劫難啊!”

“是我思慮不周,思慮不周啊,沒想到你們廠內的消息竟也這麽快就傳來外面去了,真是讓你受苦了。”薛向以手拍額,臉上大是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