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床鋪之爭

薛老三沒理會劉主任的前恭後倨,這等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物,他真懶得投注絲毫的注意力。

他只需清楚那位教務處的謝處長對自己動了心思,那便行了。

他的注意力還真就放在劉主任的解說上。

這會兒,他那遊園的閑適已然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悸動的朝聖。

轉過主樓,視野愈發開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開闊的廣場,猛地掃中廣場中央一物,薛老三腳步加快,朝那處疾行而去。

劉主任瞧在眼中,抿嘴哂道,“當見過什麽呢,土包子!”

這又是一座,現代石雕,石雕由四個巨大的長方形石塊組成,而這石塊又非簡單的石塊,是鏤刻成了四個巨大的石字。

合在一處,正是領袖那句著名的名言,實事求是!

薛老三先用手撫摸那四個字跡,隨即,退後幾步,遠觀字跡,細細窺察,印證字跡手中的那幾幅領袖手跡,心中終於有了論斷:這四字,正是領袖的親筆手書。

薛向猜的不錯,這四字正是領袖為黨校親立的校訓,乃是能共巧匠根據領袖的手術,用高超的技藝,轉化而來。

這四字石雕,簡直就是央校的鎮校之寶,幾乎所有入學此間的學員,都會在此石雕前合影留戀。

石雕北面的建築更有意思,是仿照紅安窯洞設計的大禮堂,是央校的重大集會場所,開學典禮,畢業典禮皆在此舉行。

每到一處有意思的建築前,薛老三便要駐足幾分鐘,初始,劉主任還要渲染幾句每個建築的煌煌歷史,似乎希圖以此來打擊薛老三的自信,嘲笑薛老三的土氣。

忽地,劉主任陡然警醒謝處長先前的交代,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催促薛向道,“薛向同志,快些走,我還要工作,可沒那麽多時間耗在你身上。”

說著,便自顧自朝前行去。

“成,那趕緊走吧!”

這座校園,有的是機會欣賞,這會兒,他倒是對這位劉主任起了興趣。

這位眼巴巴趕來,驅走了那位襯衣青年,改由自己親自領路,卻偏生又一肚子怨氣,這裏面能沒有門道?

薛老三倒真想看看這位劉主任肚子裏,到底憋著什麽壞。

一路東行,穿過一片開闊的籃球場,劉主任便因著薛老三徑直朝一座樓層高灰色的樓房大門行進。

入得內來,沒見著什麽雕梁畫棟,就是極平常的筒子樓,卻極是整潔,雖有破損的痕跡,卻修補得清楚。

上到三樓,行到樓道最左邊,劉主任敲開一間房,便引著薛向行了進來。

薛向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間一疊聲沖這紅鼻子劉主任打招呼的聲音,他微微怔了怔,為這劉主任的權勢暗暗吃驚。

跨進門來,終於瞧見裏間的陳設,徹底驚住了。

這哪裏是最高學府該有的排場,哪裏是廳級幹部住的地方,分明就是後世大學宿舍嘛。

房間還算寬敞,縱四橫五,約莫二十來平,中間是過道,左右兩邊各設著兩張床鋪。

床鋪皆是懸空一人多高,釘掛在墻上。

床鋪下面,置放著一張一米多長的書桌,一個雙門衣櫃。

房間不舊,床鋪,書桌,衣櫃成色極新,然,總體條件還是極顯樸素,畢竟,來這裏進修的不是普通幹部,而是廳級高官。

念頭稍轉,薛老三也就明悟了,眼下,畢竟是八十年代,央校復建也不過才幾年,條件稍微艱苦,也是難免的。

自不能跟後世,經費無數,各大單位紛紛解囊援建的開放性的世紀大學相媲美。

薛老三還在打量宿舍,但見劉主任沖裏間最左邊的床位一伸手,“薛向同志,這就是你的床鋪,現在可以開始整理你的鋪位了。”

說罷,劉主任轉身便從他身邊抹了過去,出門不見。

陽光透過紗窗,斜斜照在模板上碼得整整齊齊地方格被褥上,床鋪正接著紗窗,紗窗外則是一個不小的陽台,陽台最前的橫欄上,還擱了幾個盆栽,仙人掌,蘆薈,櫻桃樹,沐浴陽光,搖曳生姿。

一眼可辨,這個鋪位是此間房最好的位置,向陽通風,單從光照的時間講,只怕還是整棟樓最好的鋪位。

姓劉的這是什麽意思?薛老三暗自嘀咕。

管他娘的什麽意思,最好的位置怎麽了,老子還住不得麽!

心念一定,薛老三便將隨身的行李包在書桌上扔了,方要收拾行禮,舍內其他三位,便同他套起了近乎。

似乎能由劉主任親自送來,薛向的身上多了一層光環。

薛老三也不管這幾位如何心思,終歸同舍,便算緣分,便和三位聊了起來。

幾分鐘後,他便對這三人又了個簡要的了解。

瘦高個兒叫彭春,一身嚴整的西裝,大夏天還把領帶紮得結結實實,偏生身子極瘦,活像個衣架晾曬著衣服,一口普通話,夾著濃濃的魯東腔,入耳便是大餅夾大蔥的味道,容貌看著顯老,一打聽,才剛剛三十三歲,也是乘了幹部年輕化的東風,去年剛由副縣長的位子上,直升的因台地區行署副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