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打狗日的

彭春話音放落,場間眾人盡皆變了臉色,須知,這年頭當面批評一個幹部四線有問題,是了不得的政治事件。

“胡說!什麽思想問題,這都什麽年代了,為了一床被褥,還敢上綱上線,希圖整人,我看你這個同志才需要好好改造思想,你叫什麽名字,你今天的言論,我要記錄下來,上報教務處,讓教務處論一論你這樣的同志配不配到黨校來進修!”

張處長瞪著彭春,厲聲呵斥。

彭春漲紅了臉,卻再說不出話來,隱隱,身體有些發抖。

顯然,張處長的這番話,給了他極大的威懾,上報教務處,還給他扣上以言論整人的帽子。

如今,中央清理三種人的行動正進行得如火如荼,若是張處長真拿這個帽子報給教務處,那讓彭春的這次進修肯定要泡湯。

而進修一旦泡湯,他彭專員的政治前途,肯定就此畫上休止符,被央校打轉的幹部,誰敢提拔,說不得連魯東省委都得視他彭某人為恥!

“張處長這話說得大了吧,見義勇為的同志都不配進修,那你這種為虎作倀,那位囂張跋扈的無病同志,是怎麽進的黨校!”

就在彭春尷尬,惶恐至極的罐頭,薛老三從裏間行了出來,朗聲發言了。

先前外面的動靜兒,他在裏間聽得一清二楚,並且絲毫不覺詫異。

那位劉主任處心積慮,等的不就是這會兒麽?

卻說,薛老三一言既出,滿場震驚。

張處長的背頭險些都被氣歪了,瞪著薛向,怒道,“你是誰,你這個同志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到底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在這所學校,張處長還不曾受過侮辱,今天算是開了先例了。

“什麽地方?一國首都,首善之區,萬千黨員所崇拜仰望之第一黨校,追求真理,唯實是論的神聖殿堂!為虎作倀之輩,以勢壓人之輩,阿諛諂媚之輩見之魂搖魄亂的煌煌所在。”

薛老三目正腔圓,大步而來的,煌煌之言挾滔天氣勢,聽得張主任不知覺間,脊背已然頂在了薛亮床鋪下的衣櫃上了。

“好!說得好,張處長,這位無病同志本就做得不對,怎麽,只許他做,還不許我說,你要報到教務處,行,我現在就可以跟你去找校領導,把整件事說個清楚,看看校領導們怎麽說,如果校領導也說我彭春的話不對,這個黨校不上也罷!”

薛向一言既出,彭春似乎陡然從這話中汲取到了充沛的正能量,膽氣大增。

的確,他是個老黨員,一個有良知的幹部,此間何地,乃是萬千黨員所宗的神聖殿堂,這裏都沒道理可講的話,哪裏還有道理可講!

“我贊同彭春同志和薛向同志的意見,這裏是黨校,不是哪個人的私人領地,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會隨便拿腳在整潔的被褥上踩踏,這是國家財產,不是誰的私人物品,就算是私人物品,如此糟踐東西,那也是浪費,領袖教導我們說,貪汙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無病同志這麽幹,我不知道傳出去,校領導會怎麽看!”

崔原則隨即接口。

的確,這時代的幹部或許在事關政治利益時,會顯露多面,但在大是大非方面,大多是極有原則的,而今次能選拔到央校的,皆是一時俊傑,見到那位無病同志如此囂張,張處長如此以權迫人,難免起了同仇之心!

“呵呵,倒是好利的牙口,黨校的同學就是與眾不同,誰要找領導反映,自管去反映,這個床鋪我要定了,另外,要不要證物,要證物,我給你們!”

哪位無病同志含笑說話了,眉宇間滿是不屑,說話兒,竟把薛老三新鋪好的被褥,連同疊好的被子,一道從床鋪上掀了下來。

煞氣沖天!

霍無病話音方落,張處長便猛地回過味兒來,是啊,這裏是黨校不錯,可那是這位無病同志的主場啊,在這裏,還用怕別人,娘的,險些被這幾個小王八蛋唬住。

念頭到此,他面上惶恐盡去,取而代之的盡是狠厲,“你們這三位同志,姓甚名誰,我會弄清楚的,初到黨校便大鬧天宮,無組織無紀律,我倒要看看你們幾位能不能翻得了黨校的天!”

張處長話音方落,劉主任竟又鉆進門來,不待他說話,薛老三便迎上前去,抓著劉主任的手,滿臉的委屈,“劉主任,您可算來了,這姓張的處長,和那什麽無病想搶我的床鋪,這個是您分給我的床鋪,他們說搶救搶,太不把你您當回事兒了,您來得正好,趕緊替我做主。”

劉主任滿臉郁結,卻是說不出話來。

張處長更像是聽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仰天打個哈哈,“劉能同志,你好大的膽子,連無病同志早早排好的床鋪都敢安排給別人,好,這位薛向同志要你做主,今天就由你來做主這個床鋪分配,我倒要看看你怎麽做這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