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術業有專攻

沈溪從後巷繞到前街,一眼就看到洪濁正灰頭土臉立在那兒,徘徊不定,幾次想上前敲門,又鼓不起勇氣。

“咳咳……”

沈溪略微清了清嗓子,洪濁轉過頭來,急忙迎上前。

“小兄弟,我想見見謝家妹子,她可在裏面?”洪濁言辭間有些急切。

“嗯。”

沈溪點了點頭,他不確定洪濁是否把謝家的情況都摸清楚了。洪濁到汀州府後每次只是到藥鋪門口轉悠,沈溪料想他從外界打聽到謝韻兒在陸氏藥鋪坐診,謝韻兒每日進出都是走的後門,並未給洪濁跟蹤她知道謝家住址的機會。

洪濁望著藥鋪大門,神色中充滿一種壯志未酬的感懷:“今日我去了汀江碼頭,本想試試以我的身軀能否扛得起謝家一門重擔,誰知……我站在那兒兩個時辰,連個請我做活的人都沒有。”

沈溪上下打量洪濁一番,咋舌道:“閣下就穿著這一身去的碼頭?”

“嗯,有問題嗎?”

洪濁把自己重新審視一番,絲毫沒覺出有何不妥。他一身華貴行頭,雖然幾天沒洗臟了些,可怎麽也不會被人當作是苦力,因為他這一身綾羅綢緞,苦力就是做兩個月工也買不起,就算買得起,在大明沒有功名之人也是穿不得綾羅的。

沈溪沒有明言,避重就輕:“你看你身子骨單薄,一看就像是沒力氣的,手無縛雞之力肩無擔柴之能,大概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那怎麽辦?我可是讀書人,讓我去做苦力,實在是有辱斯文,要不……我先娶謝家妹子,來日金榜題名,也好讓她過上好日子。”

沈溪心說,難怪謝韻兒對這個洪濁又愛又恨,要說以洪濁官家公子的身份,將來很有機會躋身朝堂,就算他不做官,以洪家的家底兒,要讓謝韻兒一輩子衣食無憂也是沒問題的。

可問題是,這一切都是來自於洪家,但洪濁卻離家出走,背著家裏的意思想跟謝韻兒成親,這樣一來不僅得不到家族的助力,說不一定還會有反作用,至少謝韻兒沒名沒分,以後的日子會很難熬。

這個公子哥怎麽看都只是個“理想主義者”,不知世道艱難,更沒有為將來考慮。

“洪公子,你要讓謝小姐過好日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總要有銀子才行,敢問洪公子如今可中舉?”

洪濁搖了搖頭。

“那離金榜題名有些遠,洪公子乃是京城人士,要考科舉得回京城,留在汀州府卻是徒勞。”

洪濁終於聽出來了,沈溪拐彎抹角就是想讓他早點離開汀州府回京。他不滿地抗議:“小兄弟,我聽你話說的在理,才一再跟你商討。可到頭來,你連個主意都沒有,感情你只是想讓我離開謝家妹子,我……我這就進去跟她說清楚。”

沈溪趕緊攔著他:“洪公子切勿心急,敢問一句,閣下身負功名吧?”

洪濁略帶幾分驕傲:“不才,在下十六歲已為附學生員。”

沈溪點頭,府學和縣學除廩膳生員、增廣生員外,尚有取附學生員之制,說起來大小是個秀才,在府學生員中處於最末,但以洪濁十六歲就考中秀才來說,也算是不錯了。再加上其家世背景,來日高中也未可知。

“如此說來,洪公子倒是可以在城中設館授徒,做一名塾師,或許能養活謝家上下。”

洪濁眼前一亮,右手拳頭握起顛在左手手掌上,略帶欣喜:“小兄弟說的極是,我之前怎未想到?”

沈溪心說,你一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架勢,被你想到就怪了。

“現在洪公子手頭上必然有些盤纏,從現在開始就得選好場地,置辦擺設,擇期開館,想來以洪公子北直隸生員的身份,來入學的汀州子弟應不在少數。”

沈溪眯著眼,一臉坑你沒商量的架勢……他可不是在給洪濁出什麽好主意,完全是想設個圈套把對方的銀子坑完了事。洪濁身為京城人士,跟客家人語言不通,他開學塾,哪家會把孩子送來給他“禍害”?

“好,那我回頭就辦。”洪濁頓時有了精神,“不過,我覺得最好還是跟謝家妹子說清楚。”

沈溪緊忙擺手:“不可不可,洪公子應該給謝小姐一個驚喜,事情還未成功,謝小姐看不到出路,定不會答應你。”

洪濁思索了一下,微微點頭:“那行,我這就去辦。這汀州府人生地不熟,小兄弟,不知可否引介幾人幫忙?”

沈溪搖搖頭:“大丈夫做事當親力親為。”

洪濁一聽,覺得有些道理,興沖沖走了。

看著洪濁的背影,沈溪心想,接下來幾天這家夥應該都不會來藥鋪搗亂了。

洪濁這一去果然沒了動靜。

他不來,藥鋪上下一片和諧,謝韻兒也似乎將洪濁來汀州府的事給遺忘了。倒是三月十九晚上,周氏在念叨回寧化的丈夫時,無意中提了一句:“……這兩天沒見那京城的公子來煩謝家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