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 《金瓶梅》風波

京城國子監,設祭酒一人,從四品,為國子監最高長官,相當於校長。下設司業一人,為副官,正六品,再其下是監丞,正八品。

再其下是五經博士五人(從八品),助教十五人(從八品)、學正十人(正九品)、學錄七人(從九品),另有典簿、典籍各一人。

在國子監中,太學生在夥食供應上要比之普通國子監監生高上許多,因為太學生有舉人身份,將來就算留在國子監,基本也能從從八品的助教或者正九品的學正做起,所以太學生跟國子監的官員一起享用的是“教師食堂”。

京師國子監供應的主糧是面食,主要因為南方學生入讀國子監會在南雍,也就是南京國子監,京師國子監內基本都是北方學生。

但在教師食堂,卻兼顧大江南北的口味,不但有面食供應,同時也有米飯可供選擇,在菜色方面,冬天裏的菜很簡單,一個蘿蔔,一個白菜,都不是炒出來的,而是燴出來的,大鍋菜吃起來沒什麽味道,但好在能看到一點肉丁。

其實最關鍵的,是太學生的菜裏面加了足量的鹽,在這個時代的夥食中非常不易。

吃過晚飯,沈溪與孫喜良一道回宿舍,沿途不時見到有監生拿著書本,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誦讀,也不知道他們是去吃飯還是已經吃過飯準備回宿舍。

這些監生並非初入學的新生,而是老生。

國子監內每年會進行升舍考試,也就是國子監內部的考核。監生的宿舍分為三等,分別是外舍、內舍和上舍。

初入學的監生一律住在外舍,按照道理來說,一個監生想從國子監修滿畢業需要八年時間,國子監每年都會有一次考試,選拔其中的優秀學生,具體是從外舍進內舍,從內舍升上舍,是一個升降級的考試。

獲得上舍資格的考生,可以跟舉人監生,也就是太學生一起參加禮部的會試。

沈溪作為太學生,一進校就住在上舍,雖然對太學生也有考核,但沒有升降制度,總不可能讓一個舉人降回去當生員,那未免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這制度不怎麽合理,天下學子對於國子監還是欣然向往,怎麽說國子監也是個畢業包分配的地方,雖然所分配的都是衙門小吏,有很多職位還沒有品序,但那意味著可以吃官飯。在大明朝,很多吃官飯的營生都可以世襲,這就等於是為子孫後代獲取長期飯票。

二人剛回寢室,來“借書”的人不約而至,一來就好幾個,都是找孫喜良借《金瓶梅》看的。

這些人知道邢公子把《金瓶梅》借給了孫喜良,於是都想借來見識一下別樣“風情”。

“……這國子學內百無聊賴,我等都是娶妻生子之人,看看又有何妨?孫兄未免小氣了。”

面對孫喜良百般推脫,這些人多少有些不快。這年頭,想找本“精彩”點兒的說本不容易,一個個有家有室,現在卻要在國子監內過和尚般的清苦日子,要是沒點東西作為調劑,那還真是苦悶。

孫喜良卻很堅持,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我還沒看過癮呢,怎麽給你們?書又不是我的,不然我把裏面的黃書一張張撕下來大家回去分著看也可以……你們這麽一擁而上,我到底給誰看不給誰看合適?

“誰要看那等粗俗之物,我等要看的是《金瓶梅》裏面的人文……”有的人已經昂起頭,滿臉不屑之色,想要在人前表現自己的風骨氣節,一副對於《金瓶梅》的欣賞僅僅是看重其文學價值,而無其他齷蹉的思想。

沈溪無奈地搖搖頭。

喜歡看文學,怎麽不抱著《四書》《五經》又或者《史記》以及唐宋八大家的文集看?跑來看《金瓶梅》作甚?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就在孫喜良拙於言辭應付不及時,沈溪拿著筆,轉起頭建議:“既然諸位喜歡,何不抄書回去傳閱,也省了借書之苦。”

“好主意。”

眾人一合計,沈溪這主意妙得很。

原版彩圖版的《金瓶梅》只有一本,僧多肉少,那就幹脆讓和尚自己割肉給自己吃,自給自足嘛。

於是每個人都回宿舍搬了張椅子過來,然後拿起筆墨紙硯,準備一人抄上幾回,回頭再互相傳閱,這樣就能欣賞全文的風采了。

等眾人興致勃勃湊在書桌前坐下,卻發現一個棘手的問題,抄書的人挺多,可書只有一本,而且印刷的字體密密麻麻,一頁挨著一頁,沒法做到一人翻看這頁抄,另一人則照著別的頁抄。

“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跟邢兄商量商量,我們將他的書拆了,大家各自拿一部分書頁回去抄寫,如何?”

還沒跟事主商量呢,眾人已經準備把一整本原版的《金瓶梅》瓜分了,即便這樣,還是有人有意見,因為《金瓶梅》裏不是每一個章節乃至每一頁都有艷文,若是誰的運氣不好,分到幾頁都是“人文”方面的內容,那可就求非所求,拿回去幹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