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六章 山人自有妙計

回家時腳步輕盈,心情愉悅,回校時腳下仿佛有千斤重,倍感壓抑。沈溪重新有了做學生的感覺,想到若是今年會試不過,便要在這裏渡過幾年寒暑,心裏便一陣發緊。

沈溪睡覺並不認床,可在國子監的第一天晚上,他失眠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天寒夜凍,沈溪心情郁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那邊孫喜良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冷得不時發出咳嗽聲,床板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音。

到了半夜,沈溪依然頭腦清醒,再這麽躺下去不時個辦法,他索性穿衣起床,把帶來的燭台點燃,披上被褥,伏在桌前寫東西。

不多時,孫喜良也穿好衣服到了沈溪跟前,嘟噥一句:“天這麽冷,怎睡得著?”探頭看了眼沈溪寫的東西,問道:“你在寫什麽?”

沈溪手上沒停:“隨便寫點兒東西,打發無聊的時間。”

“給我看看。”

孫喜良坐在旁邊,沈溪寫完一頁,他便拿過去看,看得竟然入迷了,可惜沈溪寫的速度始終比不上他看的速度。

孫喜良到後面幹脆站在沈溪身後,彎下腰,沈溪寫一句他便讀一句。

沈溪寫的是《閱微草堂筆記》,一部短篇文言志怪小說集,原作者是紀曉嵐,采用的是宋代筆記小說質樸簡淡的文風,搜集有各種狐鬼神仙、因果報應、勸善懲惡等當鄉野怪譚,或一些奇情軼事,在乾隆與嘉慶年間享譽一時。

“你寫的倒挺有趣的,有什麽名堂嗎?”

到了五更,沈溪埋頭寫作,孫喜良已經不停打哈欠了,他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身體有些扛不住了。

“《聊齋》。”

沈溪隨口敷衍一句,“喜歡看,我寫完後明天交與你瞧。”

孫喜良喜笑顏開:“那感情好,我這裏也有兩本從南方傳過來的說本,都是些稀罕物,明日裏與你細瞧。”

沈溪停下筆,稍微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說到說本,沈溪自然想到自家印的幾種,但其實早在宋朝便有《京本通俗小說》、《清平山堂話本》、《全相平話五種》等說本問世,南宋末期已經出現《西遊記》的雛形《大唐三藏取經詩話》,到了元朝和本朝,說本的種類就更多了,只是市面上手抄本更多一些,畢竟只要一杆筆和幾張紙,就能照搬過來,最後將紙張裝訂,就成說本了。

孫喜良上床睡覺,沈溪了無睡意,繼續書寫,等到他眼皮有些撐不住時,匆匆忙忙上床,也不脫衣服,裹著被子便呼呼大睡起來。

等醒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起床後,沈溪眼睛有些幹澀,於是出去打水洗臉,到了開水房才知道早晨國子監不提供熱水,等到宿舍附近的古井邊一看,井水早已經凍住了,只好無奈返回宿舍。

沈溪簡單收拾過,沒到飯堂那邊吃早飯,隨便吃了一點昨日帶進來的林黛做的米團,便去教室。

國子監內各種教室有上百間,其中規模最大的是率性、誠心、崇志、修道、正義、廣業等六堂。

在這裏,主要學習《四書》《五經》,兼習《性理大全》和律令、書數等,就好像大學有不同的科目一樣,學生們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上一堂課,一堂課一個半時辰左右,中午有一個時辰的吃飯和休息時間。

國子監內學習氛圍濃厚,可太學這邊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太學的學生主要在六堂上課,這兒教室面積很大,哪怕坐上三五百人也不顯擁擠,更何況所有太學生加起來只有一百余人,所以顯得很空曠。

今天到教室的幾乎都是昨天報到的新生,那些老生,要麽回鄉省親沒回來,要麽四處訪友沒回國子監,又或者回了國子監但不想到教室來發呆,總之是不現身。要等禮部會試結束之後,那些中不了進士的老生才會繼續回來就讀。

國子監派來教導的是一位正九品學正,相當於國子監教習,此人一來便坐在最前面的那張講桌後面,面對全班學生,拿起本書埋頭閱讀,也不知他看的什麽書。

剛開始大家還以為這位教習會授課,又或者訓話,都打起了精神,過了許久卻發現沒動靜,這才知道原來是自習課,於是紛紛拿起書本。

看了一會兒書,許多太學生昨晚認床又或者是半夜被冷醒,沒有休息好,幹脆伏案睡覺。沈溪四處看了看,發現前後都有人睡覺,當下也不客氣,拿起本《孟子》擋在前面,然後匍匐到案上,呼呼大睡。

入太學第一天上午,沈溪在半夢半醒中渡過。

到了中午,太學生們逐漸活躍起來。

入了太學,跟以前讀書最大的不同,是身邊多了許多水平相當的同窗。很多太學生從小蒙學就是請先生回家,從來沒有上過學塾,就算有上學塾經歷的,考中秀才後也就不再到學塾讀書而是在家自修,早已忘記了同窗是何等模樣。